进哪个社不好,要进文学社?
没有参加社团的大学是不完整的。百团大战的熙熙攘攘中,你陷入了该进自带BGM和颜值的街舞社,还是充满精英气息的辩论社,抑或社长会弹钢琴写书法的文学社的深度纠结之中。
一听到你天真的疑虑,师兄师姐的嘴角泛起了神秘的微笑,一边硬塞着传单一边说:进哪个社不好,这么想不开,要进文学社?
很遗憾,科技geek谢耳朵受到的全球热捧没能让他的对仗“文学青年”也迎来春天。 “想不开”的文学青年们深信,文学理想是剔去社会的污泥最锋利的尖刀,他们日夜沉醉于文字世界的仙气里,却一个踉跄,不小心结成了最土气的社团。
取名指南:社名不土,何以谈文学?
文学社睥睨其他社团的重要底气,就是自由的命名权。
纵观神州大学文学社何其多,取名的套路却不外乎几个,只要反复咀嚼学习到位,取个流芳百届的文学社大名犹如囊中取物,势必令后辈津津乐道,成为文学圈的一座丰碑。
一、古典大法好
还有什么比引用古代诗词歌赋更能体现中华民族传统文学博大精深?截取其中两个字,即可为文学社奠定古韵悠扬的氛围,该法则以普通同学念不出来为最高标准,最受欢迎的参考文献毫无悬念是《诗经》:子衿、蒹葭、潇兮,无论身在哪个省,总有一家在附近。
先秦古风被滥用到失去辨识度之后,古体诗词成为新金矿,万山红(“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浣溪沙(词牌名)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引用古代教育部门的名称也屡试不爽,“翰”“墨”“轩”“阁”花开遍地,寄托了同学们进社是秀才,退社成状元的雄心壮志。
大家都沉醉在充满古典气息的社名中。
二、岁月静好派
每个加入文学社的同学,心里都住着一个常年穿白衬衫、身上有好闻的香皂味道的学长,或者黑长直及腰,肤白腿长的学妹。
要在文学社里谈一场散发着大雨过后草地甜甜腥味的恋爱,一个小清新的社名就成功了一半:清风、蓓蕾、萌芽、点滴,光读着就觉得春风满面。
嫌弃这些词语太现成,不妨自创新词,命名规则很简单:两字一虚一实,随机搭配,即可营造郭敬明小说中女主名字的脱俗感。
划重点,文学社名字绝对不能干燥晴朗,需要保持粘糊糊的潮湿感,才能反映出文学的婀娜多姿,看看常用字:
“雨”“云”“凝”“露”“澜”“涵”“枫”“薇”……不是水分本身,就是由水分孕育的。太抽象?不妨再看几个优秀的例子:诗雨、云歌、雨荨。
楚雨荨:“同学,你在喊我吗?”
三、目光坚定式
文学青年要吃饱饭,也得下地耕田。文学社名字不只可以阳春白雪,也能下里巴人。红星、朝阳、海浪,和自然母亲挂钩,才能写出历经时代而不衰的优秀作品。
社内气氛太静谧忧伤,也能用名字提提神,超越、筑梦、扬帆一出,精神马上抖擞几分。也有大学表示,改名这一套都是虚的,我们根本不care。就叫xx大学文学社,更显身份尊贵,源远流长。咱们文学社关注的是文学,可不是风水学。
群鹰荟萃,壮哉我文学社!
贵社运营四大金刚
不要以为进了文学社,就能与浮躁污秽断袖分桃。文学社的运营也是一门玄学,短短一个学年里,四大拳头事务轮番上阵,挑拨着每一位社员的脆弱神经。
一、出社刊
自制文学作品是大学文学社的命脉,也是每年招新宣传的大杀器。对于刚脱去校服的18岁少男少女来说,作品能够登上250g铜版纸印刷的社刊,就如同考上清北后名字悬挂在社区街道的红色横幅一样光荣。
征稿、选稿都可以由社员的免费劳动力完成,印刷的钱要怎么凑?
大部分文学社隶属于学生会、团委等学校嫡系组织之下,和几十个大小社团争夺回来的日常经费早已捉襟见肘,还要跟印刷厂这种“唯利是图”的社会企业打交道,公关部拉回的几千块钱赞助杯水车薪,社长们迫于无奈,只能转向社员征收会费,众志成城,为文学事业浇灌出美好的明天。
说白了,就是穷。
二、征稿大赛
文学社每年的征稿大赛也是重头戏,同学们经过饭堂门口必定被派几轮传单。眼花缭乱的大赛介绍之后,能看到的奖励通常是这样的:
奖励公益时(感谢你为文学传播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加分加绩点(反正不用花经费);丰厚奖金奖品(名x优品的充电宝、校门外小饭店的优惠券和不超过200人民币)。
至于稿件上交后的评选过程,就有黑箱操作的嫌疑了。拔得头筹的作品95%来自中文系、历史系和哲学系,还有很大可能是文学社社员。
为什么会这样?除了参加人数寥寥无几之外,还可能是和赞助商谈不拢,真要公开发奖的话资金有漏洞,只能内部消化,用爱发奖。
不过,真的能拿到奖品吗?
三、文学交流会
《兰亭序集》描写的“一觞一咏,畅叙幽情”是文学集会的最佳模版,但在现代社会确实有点难操作。有见及此,社长们加速了文学交流会的现代化进程,通过中秋节诗歌朗诵聚会、ppt式鉴赏诗歌、小说创作互读互评等创新形式,将高中语文课的光荣传统延续到大学社团。
为了彰显“校际化”,文学社还会连同其他大学的社团举行文学研讨会,流程不外乎是前半段负责人们侃侃而谈,展示社团过去的辉煌、现在的光荣、未来的展望;后半段商业互吹,强行派发没卖出去的社刊存货。
四、团建活动
剥开文艺的外壳,文学社不外乎是一个年轻人们追求快乐的平台。这种快乐简单粗暴,与陀思妥耶夫斯基谈论的心灵自由无关,也不需要萨特存在主义的论证,只要偶尔给社员们一顿校门小饭店人均50元的大餐,他们就能构建起坚如磐石的社团情谊。
大学团建三件宝,唱K、桌游、去海岛。普通的社团是程度逐渐加强,文学社却反其道而行之,刚开始时是在夕阳西下之时组织沙滩漫步,高谈文学理想,到了学期末,就变成了格子衫师兄和人字拖师妹在K房里的扑克牌巅峰对决。
传说中白衣飘飘的文学社男神女神们,早已跳槽到隔壁辩论社去建立人赢人设了。
再文艺的青年团建起来,也难以免俗。图/sohu
时代在召唤,文学社在哭泣
文学社自打出现,就注定曲高和寡,与流量路线无缘,这就要求社员们用实力说话。
不能谈几句张爱玲钱钟书,取消入社资格;写诗最不能有逻辑,最需要的是回车键;写科幻忌平铺直叙,人人都幻想自己是下一个刘慈欣;散文想写出疼痛感,实际上却往往成了塑料感。
不过,无论成品如何,同僚们都会竖起大拇指,发自内心地称赞曰:“你文笔可真好!”
那句话就是:我刚刚的夸奖,都是假的。
明星们扎堆做演员,文学社员们也在争取成为作家。可是,在被10万+公众号围攻的年代里,大学里能坚持追寻文学理想的人已是屈指可数。
为了适应时代的潮流,文学社也不得不推陈出新,用新鲜的活动来维持存在感。趣味答题比赛、微小说大赛、三行情书大赛,已经成了新一代文学社的救命稻草,用紧凑的新型文学来填补浪漫主义文学的巨大空虚。
大学文学社从恰同学少年的乌托邦,渐渐走向自娱自乐的小众平台。
往下看,文学理想不能保证500强企业的offer,不受实用至上的新生们待见,招徕新鲜血液日益艰难;往上看,来自学校行政繁琐手续的摧残,各种申请和文书耗尽了文艺青年的最后一滴心血,仿佛提前感受到社会的恶意。
“书生百无一用”成为大学里这群文学青年又丧又无奈的自嘲。那些虚张声势的文学研讨会、过犹不及的激情写作和没头没脑的同辈鼓励,终将会变成落灰的回忆,在同学聚会上被翻出来作为调剂的笑料。
不过,多年以后,每个前社员坐在晚上十点的格子间里加班的时候,准会想起那些和文学社同仁一起厮混的日子。当时他们中二、多愁善感、自命不凡,但并不孤单。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有间大学”,作者粼粼子,编辑秋裤,排版阿梓。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芥末堆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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