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堆大卫 3月21日 

今年的1月24日，何燕预约的上海WinKey英启在线的英语课突然被取消。随后不久，WinKey发布致学员家长的一封信，称因经营遇到困难，单方面将学员转给另一家机构，但附加条件提高了家长们的就课成本。

同时面临损失的还有WinKey的20多位代理商，部分代理商投入30多万，在未能享受到相应的服务，且暂无收入的情况下，又要面临有条件的合同转移。有家长和代理商表示，WinKey英语早在去年9月就出现拖欠员工工资等情况出现，同时有砍掉C端的计划，却仍然对外招生招商，有涉嫌合同欺诈之嫌。且招商会上存在的套路营销、涉嫌夸大或虚假宣传也开始引起代理商们的警觉。

WinKey英语创始人林美娥曾表示，因为转型、成本管控不利、投资资金无法及时到账，WinKey很可能会走破产流程。目前，据家长和代理商粗略统计，涉及的学员未消课及代理商合同金额或达千万。

据悉，WinKey英启在线英语隶属于上海光语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成立于2014年，主要针对全国青少儿提供菲教和欧教1对1课程，同时对机构提供中美双师小班课、对公立校提供中美双师课等，其在宣传资料中称，WinKey拥有2千名外教、进入50所公立校、同时有数百家教育合作机构。6年来其业务范围覆盖300多个城市，已为10万多名学员进行服务。

受害家长上千人，未消课金额或达千万

何燕在2018年给孩子买了WinKey英启在线的自由课程，总共花了1万6千元254次课，可自主选择菲教1对1上课时间。今年1月24日，预约的课程突然被取消，何燕致电询问但班主任不接电话。此后不久，他被另一个家长拉到维权群，发现同样约不到课的家长有上千人，有家长花数万买了上千次课，但一节都还未上。

WinKey给出的解决方案让家长无法接受

2月5日，WinKey英启在线给部分家长群发了短信，在短信中WinKey发布了致学员家长的一封信，称因经营遇到困难，在2019年12月开始因外教不足对外寻求帮助，之后找到快酷英语“愿意亏钱”来贴补WinKey学员未消耗的课程。并给出快酷的介绍及贴补方案的具体措施。

信中还注明：针对本次方案英启英语与快酷英语不产生任何现金交易，非并购关系。快酷在其公告中表示，WinKey现金流告急，即将停止线上课程的运营。并强调与WinKey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商业关系。创始人林美娥在信上签名。

但何燕认为，贴补方案给出的两种套餐，需学员家长额外再交2-3千，未消耗课程也需要在三个月内上完。这和她之前所购买的自由课程相距甚远，“WinKey单方面转换课程，没有商量的余地”，她说，其目前还有上百次课未消。有家长粗略统计了所在多个维权群的学员未消课金额或达千万，其中，46个家长共付款38万余元，但一节课都还未上。

被欠费的不止是学员家长，还有机构老师，一位2019年10月离职的员工告诉芥末堆，自己被拖欠了一个月工资，“还有很多同事2 、3个月未发”，公司的解释是“经营不善、资金链断裂”。部分家长对此感到愤怒，在公司已拖欠工资、外教不足的情况下，却还有销售人员在年前继续向家长销售课程，存在合同欺诈的嫌疑。何燕表示，不接受贴补方案，并已就此提出法律诉讼。

学员家长的投诉材料

代理商：服务未兑现，疑陷套路营销

同样有此判断的还有WinKey的20余位代理商，李艳（化名）是其中之一，她在去年10月缴纳了13.5万元后，成为WinKey的代理商，负责贵州某地区域招生。她看中的是WinKey的对公业务，“可以用欧美外教课程代替当地英语老师，此后再转化到1对1的菲教或欧美外教课”。

但在服务上，其并未享受到销售宣讲的“全方位培训和扶持”，只是简单地做了开店培训，以及如何跟公立校长推销产品。李艳说，自己前后又投入了17万余元在教室和装修上。同时在12月份启动试听课招生，却“多次发生教师不上课，排不上课的状况”。

李艳表示，总部也要求过对未能约上课和上完课的学员进行统计，但到了一月份已联系不上WinKey的员工，发信息给林美娥也不回，“二月有代理商联系我，才在网上发现光语（WinKey）即将破产”。

此前，WinKey的宣讲人在招商会上表示，代理商最低可以享受当地区域平台线上学习消费的40%分成，一年至少也有331.2万的收益，同时学校引入WinKey外教师资，代理商也可获得50%合作佣金，并表示代理商还可获得“WinKey”生态圈收益：广告、教育金融、国外研学等延展性收益。

对外宣传的文案与代理商在招商会上听到的大体一致

但如今，李艳一分钱没收到，其他代理商也只招到零星几个学员，但总投入却已达到数百万元。

她事后回忆招商会觉得颇为蹊跷。现场有部分专家名师和前企业高管到现场助阵，并以有著名资本方（该资本方是否注资一事尚未得到核实）加持，WinKey 销售还“不允许现场的合作代理商交流，每个潜在的代理商后面都跟着1~3名工作人员，对方还会以有山东等地的代理商签了数百万大单的例子、可以帮忙讲价、甚或打亲情牌等方式进行攻单。

李艳表示，自己在事后并未找到销售口中的那位签了大单的代理。而另外一位家长表示，自己曾要求WinKey拿出进入50所公立校的合作合同，但发现对方没办法提供，只是给了部分合同进行展示。

有代理商表示，上述销售人员不少来自杭州口袋鼠的团队。据芥末堆此前报道，在对代理商进行宣讲时，口袋鼠提出了10万投入可获百万收益的噱头，参会者疑对方营销有“套路”，且允诺的多项服务未兑现。且公司在经营不善的情况下，未及时止损，并曾继续对外招商，当时案件转至经侦部门。

李艳表示，在2月份时，WinKey还给代理商群发了邮件，提出公司将要战略转型。邮件提到将暂停总部直招C端学员平台，以便更专注地运营合伙人在线平台。总部的业务定位也调整为，“聚合在线教育平台，将聚集更多教育资源给全国区域合伙人项目助力”。

李艳质疑，早在2019年9月以前，WinKey就已经出现拖欠员工和教师工资等情况，“那之后找我们加盟是否是蓄意并恶意找人接盘呢？”

WinKey的代理商们多次和林美娥开会商谈解决事宜，但李艳透露，林美娥宣称没钱退款，只能将其转至快酷旗下，但代理商转入新机构有业绩考核等附加条件。

对此，芥末堆拨打了林美娥电话，但无人接听。

京衡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邓学平此前曾就类似纠纷为芥末堆做过分析，机构和学员签合同过程中，若存在夸大、隐瞒的情况，则涉嫌民事欺诈。该行为已违反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可以要求其退款，甚至三倍赔偿。此外，若机构客观上没有履约能力却仍收学员费用，便涉嫌刑事诈骗。刑事诈骗的罪名为合同诈骗罪。

此外，芥末堆查询到上海光语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并无教育咨询的经营范围，闵行区市场监督管理局曾于2019年1月份，对其违规发布教育、培训广告的行为进行处罚，责令其停止发布，并要求改正。

违规发布教育广告被处罚

转型不顺投资未进，WinKey面临破产

走过六年的WinKey为何会突然走向末路？根据此前告学员家长书及林美娥和代理商们开会的多段录音显示，在2015年平台上线后，WinKey在教学中心投入大量的资金和设备，次年便获得口碑。林美娥说，“那时候模式上走的很轻，运营成本管控非常健康，所有运营版块都是我亲自抓的”，公司也针对机构也做了很多定制化的产品。

林美娥致家长信中披露公司发展历程

到2018年，受各大在线机构大量市场投入影响，其市场获客成本也直线上升，在资本进入后，公司对市场投入、销售和技术团队加速扩张，同时为下一步发展储备了一支外教平台管理团队，但扩张加剧了运营成本，“这一年我们整整亏了1000多万”，林美娥称自己开始跑贷款、甚至抵押了房子。

到2019年四五月份，林美娥认为，纯C端模式问题较多，便开启新的业务线即招商代理，这部分改善了WinKey的现金流。但在人员优化成本方面，WinKey 又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菲律宾那边的人员优化成本非常高，开除一个人要付6个月薪资”，且很多老师资历深，又是高管，“很难动”，且外教每个月要50万的成本。随着代理商合伙计划启动，运营团队也增加不少，“这些运营团队的工资都不低，在一万五到2万之间”，各种费用综合起来，“2019年亏掉了500多万”。

但代理模式本身也存在问题。李艳认为，代理商只负责招生，而总部却负责报价、收款、教学、签单攻单、投诉处理等，这很考验总部的运营及服务能力。由于招生和维护两负责主体分离，一旦总部教学及服务做得不好，家长又要找代理商出气，“且他们对于直接交钱给平台存在顾虑”。

林美娥也注意到这样的问题，其认为，兼做B端和C端的模式不可行，纯C端又存在模式过重的问题，公司最终决定压缩C端业务。其表示，公司此前想把总部招的学生分配给代理商来运营，但发现除了上海的学生占据了六七成外，其他学生都分散在三四线城市，可匹配的学生数量太少。

因此，其最终决定砍掉C端业务，停止招生，并将学生转至别的机构，“总部将不直接获客，只招代理商团队，帮他们去做运营，支持和培训”，聚合更多在线教育产品，为区域合伙人提供更好的盈利的方向。

但有家长发现，其在砍掉C端业务的同时，也将公司的对公立校业务独立了出来，却不曾主动告知代理商。有家长质疑为何不将代理商转至新的公司，林美娥回应称，这不由其决定。

砍掉C端业务之后，整体现金流出现亏损。而另一方面，融资进展不顺加剧了经营问题，林美娥称，原先在年前谈好的一笔附带条件的投资，在年后却没有按时进来。而12月份外教双倍工资100万、加上各种运营开支，又遇春节寒假业务低迷期，最终压倒了WinKey。

林美娥在2月份的一次会议上表示，WinKey已经没有教学中心，3月份之后菲教1对1课程由快酷方来提供。而欧教业务，若有代理商独自或者合伙成立新的公司来承接的话，启动资金在50万左右。

林美娥表示，自己可以将有塞尔维亚的政府背景的师资团队及管理体系全面对接。但对李艳来说，自己刚投入30万进去，一分钱还没收到，又要继续砸钱进去，显然不太可能，光语的破产又无法让人再次相信林美娥。

对于想申请赔偿，终止合同的代理商，林美娥在上述会议上表示，“光语这边的话很大可能性应该是要走破产流程”。其在复盘时透露，“我的合伙人就说，你就死在……没有做好最坏的打算，我不是说丢掉大家，是希望给大家一个交代”，但此后，家长和代理商们已联系不上林美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