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图虫创意

芥末堆 Siyi 9月29日 报道

9月9日，美国国务院发言人摩根·奥特加斯（Morgan Ortagus）透露，根据美国总统特朗普5月29日发布的10043号公告，美国政府已注销超过1000名中国公民的签证，因为在美国政府看来，他们属于“会为美国国家安全带来风险”的学生或研究人员。

其实，早在5月28日，《纽约时报》就曾引述不具名官员的话语称，美国政府正考虑取消某些研究生级别的中国学生签证。这些学生毕业自“与中国军方有直接联系”的院校。据官方估计，如果政策落实，约3000人将受到影响。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曾在例行记者会上反对此项举措，称其为“赤裸裸的政治迫害和种族歧视，严重侵犯中国留学人员人权。”

签证政策不断变化，留美学生人心惶惶。

9月18日，任凡准备从柬埔寨出境前往美国，这是他查了很多攻略之后的决定。本硕均毕业于被称为“国防七子”之一的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任凡申请了美国高校的计算机科学硕士项目（Master of Science in Computer Science）。虽然心怀惴惴，但真到晴天霹雳来得那一刻，任凡还是慌了。

“就是今天，刚刚！我在办理登机牌的时候工作人员说我的签证有问题，怎么都协调不好。”仅仅过了几分钟，任凡就收到了美国大使馆的通知邮件：“我的F-1签证被取消了。”

近日，芥末堆通过微博获取到一份名为“美签撤销统计”的腾讯在线文档。截至发稿，超过70名被撤销签证的学生填写了自己的相关资料。除了北航，表格内的学生几乎都拥有另外“六子”的学术背景，即北京理工大学、哈尔滨工业大学、哈尔滨工程大学、西北工业大学、南京航空航天大学与南京理工大学。

随后芥末堆发现，统计表的来源是一个名为“我没有说话”的微信公众号，并于9月12日发起了针对此次“签证撤销政策”的联名信活动。活动声明表示：“公开信计划在大选后发给美国各个高校。”

“抱团取暖”和“协力发声”之外，不断加码的政策面前，这届留美学生的前路，一团迷雾。

签证撤销范围扩大，个别学生H-1B签证被撤销

由于“美签撤销统计”的腾讯在线文档为公开链接，且由用户个人填写，芥末堆尚且无法核实信息的真实性。但就数据来看，“签证撤销”消息透露后，9月9日最早一批收到邮件通知的学生大部分为本科就读于“国防七子”的学生，专业涵盖计算机、通信工程、自动化等相关领域。

值得关注的是，表格中有数位学生来自西北工业大学附中，且美本在读。“毕业于西工大附中的美本留学生纷纷被 revoke（撤销） F-1 visa……大西安一代精英就此被美国放弃了 。”微博网友木遥说。更有网友调侃道：“西工大附属幼儿园的小朋友现在转园还来得及吗？”

与衡水一中和毛坦厂中学齐名，西工大附中拥有最顶尖的生源和师资。但因其名称“背靠西工大”，该校学子的赴美求学之路，在近几年内都是充满未知。

从北邮转至美国高校的本科生也难逃被撤销学生签证的命运。更有主修应用数学、统计、金融、甚至MBA等专业的学生亦在名单之中，而这些专业看上去似乎与美国所谓的“国家安全”并无紧密关联。据“我没有说话”公众号文章：国内大部分“双一流高校”诸如清华，北大，上交，浙大，川大等都牵涉其中，但表格内尚且没有相关院校学生填写信息。

此外，表格记录显示，有个别学生被撤销的是H-1B或B1/B2签证。

9月22日，据路透社消息，特朗普政府正准备在大选前收紧H-1B政策。相关政府官员还表示在距离11月3日大选只有几周的时间之内，白宫正在审查并考虑通过两项行政法规。其一，计划收窄有资格获得H-1B签证的“特殊职业”范围；其二，提高雇主必须支付的工资，以证明外国工人不会取代相同职业和同一区域的美国人。

路透社称：“特朗普将于11月3日面临连任，并将移民问题作为他与拜登的竞选重点。这些措施连同之前禁止留学生和记者签证的规定，可能是特朗普在大选前最后的移民举措之一。”

而这也意味着，留美学生毕业后在美国找工作，难上加难。

今冬毕业学生或不受影响

比起表格内的大部分学生，张臻越收到“签证撤销”的通知邮件稍微晚一些。

他是加利福尼亚大学圣迭戈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 Diego）计算机工程专业的研究生，本科就读于北京理工大学的光电工程专业，学制计划内，他将于今年12月或明年3月毕业。

“人在国内，9月15号收到的邮件。我是旧F-1，五年签。”张臻越告诉芥末堆：“当时觉得可以自由进出，就想着等疫情好转再去美国。”3月美国疫情进入大暴发，张臻越犹豫了几天，下定决心回国的时候只能买到六月初的机票，却没想到等着他的是如此噩耗。“签证被撤销，意味着很可能几年内都不能进美国了。”他说。

“不过我心大，大部分人还是很紧张的。”张臻越态度坦然。

疫情原因，美国诸多高校此前已经决定秋季学期课程线上进行。加之7月美国移民海关执法局（ICE）调整国际学生签证政策，表示：“留在美国的国际学生，如果秋季学期注册的是完全线上课程，将不被允许继续留在美国。”

终究难逃网课命运，但对即将毕业且想要回国发展的学生来说，能不能回到美国似乎没那么重要。“线上毕业之后我就准备工作了，所以也不打算申诉或者重新申请签证。”张臻越说：“但如果是计划留在美国工作的，那无异于当头棒喝了。”

张臻越告诉芥末堆，9月这次“千名学生签证撤销”在留美的学生圈里是“很大的事”。“其实大家之前有预判，现在大部分人是在积极寻找对策。各显神通吧，比如去第三国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重新办签证。”而任凡准备出境的柬埔寨就是热门选择之一，此外还有厄瓜多尔、巴巴多斯和英国等等。

危机加码，留美学生何去何从

其实相对整个群体而言，张臻越是极少数愿意和媒体谈起自身和经历的人。因为在大部分人看来，“签证撤销”这件事极为敏感，眼下能够做的就是找寻一切渠道继续完成学业，不谈其他，任凡也是其中之一。

但“我没有说话”公众号在发文中写到：“大部分（辗转第三国）学生的签证申请被美国大使馆以‘214b’或者‘212f’的理由被拒绝。前者意味着移民倾向，后者意味着国家安全。”

美国主管亚太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史迪威（David Stilwell）此前也在BBC收集中表示：“对于前来求学的学生，美国的大门是‘完全敞开的’。”但他强调：“如果你在这里假装（成学生），我们必须要自卫。”

当地时间9月24日，美国国土安全部再次加码。其官网发布声明，提出一项拟议规定：拟取消F(外国学生)、J(交流访问学者)和I(外国媒体代表)类签证目前实行的“身份持续时间”制。新规将设定“固定逗留期”，一般为2-4年。国土安全部表示，做出改变是为了鼓励遵守项目规定，减少欺诈行为以及加强国家安全。

拟议新规定已于当地时间25日发表在《联邦公报》上。在规定生效前，公众可发表评论。“公示为期30天，大家多多反对！”留学生们正在拟议规定文件下协力发声。因为这项规定意味着，留学生即将面临每两年、甚至不足两年就必须离境签证或境内延期，更可能遭遇学业和工作被迫中断。

为了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被听到，留学生们还做出了“指导攻略”，写明评论的重点和逻辑，以发动更多人群进行发声。

9月3日，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发布了《2019年度国际学生和访问学者数据报告》。报告统计：截至2019年，美国共有1,523,758名持F-1和M-1有效签证的留学生和学者；其中F-1学生的数量为1,306,869名，较上个年度下降1.7%（M-1签证是指在非学历教育学校进行职业性技能学习签证，数量一般不多）。

中国是赴美留学生人数最多的国家。2019学年注册的亚洲留学生共有1,137,419人，其中来自中国的留学生474,497名。不过相比2018年，人数有4,235名的减幅，仅比下降约1%。2018年开始的“中美冲突”，让许多人担心赴美留学会降温，但从报告数据来看影响似乎并不大。

可受9月以来一系列签证政策影响，多名中国留学生向BBC表示：由于担忧中美关系的未来以及美国对中国籍学生及科研人士的严格审查，他们不再考虑留在美国长期发展。

美国雪城大学社会学助理教授马颖毅也曾在BBC收集中提到：“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如今‘被政治化与边缘化’，达到前所未见的程度。”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正如“我没有说话”公众号简介里写的那样：蚂蚁也会在洪流中怒吼。

（注：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任凡、张臻越皆为化名）

部分信息来源：

1. U.S. to Expel Chinese Graduate Students With Ties to China’s Military Schools, The New York Times.

2. US revokes visas for 1,000 Chinese students deemed security risk, BBC.

3. Trump officials rush to make it tougher for skilled foreign workers to gain visas, Reuters.

4. Hiring H1B Staff Will Be Tough With New Rules: Less Speciality Jobs, Regulated Salaries, Trak.in.

5. DHS Proposes to Change Admission Period Structure for F, J and I Nonimmigrants, The 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