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Unsplash

芥末堆 阿宅 9月9日

折戟中国教培市场后，国际投资者来不及舔舐伤口，便迅速物色新的目标。如果说，对中国教培从业者来说，“双减”政策正式落地后，是K12退后，职业和素质教育等向前，那么对于这些国际投资者来说，则是中国退后，其他国家向前，尤其是印度。

虽然此前印度教育科技市场就已驶入发展快车道，但随着中国监管政策发布，投资者转向印度，这一前进的马力又再度加强，从最近的新闻标题中就能略知一二，如：“对中国的限制利好印度教育科技初创公司”“中国玩家跌倒，Byju’s、Unacademy、upGrad受益”“全球资本从中国撤走，印度初创公司获得更多动力”……

然而，在教育科技领域，甚至是整个互联网科技行业，印度似乎都在沿着中国轧过的车辙印前进，中国企业遇到的路障，印度也可能遇到。在中国教培行业进入强监管时代后，印度教育科技此次的资本派对会以何种方式散场？

中国退后，印度向前

从得知路透社称“中国正在制定严厉的新规，加强对课外教培行业的监管力度”时人们的难以置信，再到如今“双减”二字被随口提及，时间也不过三四个月。这个政策不仅在中国激起千层浪，也引发了印度从业者和投资者的讨论。

2019年之前，印度教育科技虽加紧行进脚步，但在印度全行业中，教育科技是融资最少的行业之一。在疫情肆虐的2020年，远程教育的兴起为这一原本被忽视的领域注入了更多活力。根据印度私募股权和风险投资协会（IVCA）和PGA Labs发布的2020年印度教育科技报告，2019年该领域的融资总额为5.53亿美元，而一年后就已增至22.2亿美元。

彼时，中国教育科技的发展更加强劲，几家头部公司纷纷将大额资金收入囊中，猿辅导于去年10月宣布完成G1和G2轮22亿美元融资，作业帮于去年年底宣布完成E+轮超16亿美元融资……

然而，进入2021年，在线教育在中国屡被点名，教育部成立校外教育培训监管司，“双减”意见和各地政策陆续落地，都意味着中国K12教培行业遭到史上最强监管，其中学科类培训机构不得上市融资，寒暑假和节假日不得补课的规定更是让背后的投资者陷入泥沼。

但投资者并未坐以待毙，而是迅速寻找新目标，在其看来，印度或许是不错的市场，有3.5亿学习者、英语是官方语言之一、有能接触国内外投资者的渠道等优势。

“中国此前比印度获得了更多风险资本。如今，如果中国的通道被堵住了，这些资本将流向某个地方，那么像印度这样有很大流动性的新兴市场将分配到资金。”印度在线高管教育平台Eruditus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阿什温·达梅拉（Ashwin Damera）说。

2021年1月至8月3日，印度教育科技融资总额就已达到19亿美元，将与2020年全年的22.2亿美元齐平。从2020年1月到目前，已经有三家教育科技初创公司抢到了独角兽席位，还有一家公司成为百亿美金独角兽。

2018年，成立7年的Byju’s坐上了印度教育科技独角兽俱乐部的第一把交椅，目前其估值高达165亿美元，是上述的百亿美金独角兽，是印度全行业估值最高的初创公司，也是全球估值最高的教育科技公司。另一家名为Unacademy的公司经历了约两年时间和一场大流行，也终于在2020年9月迈入独角兽门槛。

然而仅在“双减”政策落地后的8月，印度高等教育和技能提升公司upGrad和成人教育公司Eruditus官宣上亿美元融资，其估值均超过10亿美元，于是这两家公司双双跻身独角兽之列。

目前，这个俱乐部共有四家公司，其背后的投资者不乏淡马锡、Tiger Global、IIFL、General Atlantic、DST Global、软银、红杉资本等投资公司，一些在此前中国教育公司的融资轮次中也是熟面孔。

与此同时，据报道，印度儿童在线学习平台Vedantu已经为成为独角兽做好准备，正在与投资者谈判。Dexter Capital Advisors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德文德拉·阿格拉瓦尔（Devendra Agrawal）对Business Insider表示，随着印度教育科技行业成熟，会有更多公司向独角兽的方向前进。尽管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因为许多玩家的规模还没有那么大。

此外，已经进入独角兽阵营的公司，如Byju’s、Unacademy、upGrad，都正在大举收购以扩大市场、提高自身能力以及丰富产品组合。2021年至今，Byju’s共斥资22亿美元在印度和美国收购了6家公司。Unacademy目前共收购10家公司，最近的一次发生在7月。UpGrad共购入7家公司，最近的一笔发生在8月。

繁荣景象下，风险若隐若现

美国、中国、印度是公认的教育科技行业规模最大的三个市场。与中国教育科技市场的黯淡景象相比，印度当下尽显繁荣，但风险也若隐若现。尽管有数十亿美元流入，但该行业仍未受到有效监管。

据了解，印度目前有4500多家教育科技初创公司，2020年，约有600万印度学生为远程学习平台付费。印度的长期封锁、学校关闭和数字扩张都推动了这些数字的攀升。

《南华早报》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写道，尽管如此，Byju’s的商业模式受到诟病，比如依赖激进的营销手段，并让父母背负长期债务。代理商被指控通过消费金融（consumer finance）的方式销售长达多年的学习订阅服务，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会使用误导性语言。

在美国版知乎Quora上，关于Byju’s的讨论话题下，芥末堆发现不乏有答主称Byju’s的销售人员总是不断给家长打电话，还会挨家挨户上门推销，以及承诺可以在规定时间内退费，但家长依然面临退费难的问题。

其中一个答主讲述了自己朋友在Byju’s当销售的经历，“他告诉我，他晚上他睡不着，因为那天他一件产品也卖不出去。还有几天晚上，他还是睡不着，因为他对父母撒了无数谎，并把他们辛苦赚来的钱浪费在这样的东西上，他觉得内疚。”

“问题始于Byju’s雇佣和解雇销售人员的方式。”孟买天使投资人阿尼鲁达·马尔帕尼（Aniruddha Malpani）说，“他们是这场演出的明星，（被看重的）不是老师，因为Byju’s把利润置于学生之上。”马尔帕尼最近与几家印度教育科技公司展开了法律斗争。

他说，销售人员被承诺会得到很高的工资，但如果达不到业绩目标，他们将在两周内被解雇。“有两种受害者：一种是因未能达到目标而被解雇的员工，另一种是与初创企业签订合同的职业介绍所，合同规定，只有被推荐的候选人干够三个月，他们才会获得报酬。而这家公司不必向任何一方支付费用就能完成工作。”

“Byju’s毒害了印度的教育体系，因为每个教育科技创业者都想模仿它，每个投资者都想投出下一个Byju’s，这使Byju’s的危害扩大了一百倍。（公司）正在赚大钱。这似乎已成为当今教育领域的主导商业模式：尽快致富，而忘记学生是否学到东西。”

印度理工学院德里校区教授里提卡·赫拉（Reetika Khera）博士则表示，这些初创企业在没有可信的监管框架的法律真空地带运营。她还表达了对隐私问题的担忧。“我对教育科技行业最大的担忧是个涉及更广的问题。随着数字经济的到来，我们不知道他们收集了什么样的数据，保存了多长时间，会如何使用，以及会卖给谁。”

汲取中国的经验教训？

虽然印度教育科技资本派对气氛正高涨，但中国监管政策的落地也不禁使投资者和印度教育科技从业者担忧：印度教培行业是否会遇到同样的监管？

Eruditus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达梅拉说，中国的情况让每个人都注意到了这些指导方针，其他政府可能会在K12领域提出更多问题。

印度公司已经开始关注中国的政策走向，并打算从中汲取经验教训。“短期内，这将对印度有利。这些（风投）资金中的一部分必须流向某个地方，印度现在看起来会更有吸引力。大型教育科技公司已经开始聘请公共政策主管，这表明他们正在关注中国正在发生的事情。从长远来看，没有人知道（情况会如何）。”在一家风投基金负责监督教育科技投资的早期投资者表示。

也有观点认为监管不仅限于教育科技领域。虽然更多的资本似乎被转移到了印度，但中国对其国内科技领域的技术监管可能会产生长期影响，“特别是全球零工劳动力规则、数据隐私和使用、公司结构以及金融科技可能会受到更多监管。”印度保险科技初创公司Acko的创始人瓦伦·杜阿（Varun Dua）说。

他认为，随着互联网公司扩大规模，印度和世界其他一些地区可能会采用一些（监管措施）。“尽管潜在原因可能不同，但这是全球都会发生此类事情的迹象，这对商业模式产生的影响可能需要数年时间来调整。”

如今，印度学生的教育需求无法仅靠政府机构来满足，而且有太多毕业生无法找到工作，这些教育科技公司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部分就业问题。

然而，印度媒体The Hans India提到，教育的商业化和高昂的学费似乎也造成了印度社会阶层的不平衡。在任何社会中教育都是影响公平的主要因素，教育机构如何在赚钱和非营利动机之间把握好平衡是重中之重。教育科技公司应该使其平台向大多数学生开放，而不是仅限于一小部分学生。否则，印度社会在某个时候可能会注意到不平等现象，进而采取措施。

参考资料：

[1]Edtech firms Byju's, Unacademy, upGrad to benefit as Chinese players tumble, Business Standard.
[2]After China’s education crackdown, it’s party time for India’s online start-ups, South China Morning Post.
[3]Why China's crackdown on edtech companies augurs well for Indian startups, YourStory.
[4]More fuel for Indian startups as global capital shifts from China, Economic Times.
[5]China's curbs boon for Indian edtech startups, The Hans India.
[6]From Byju’s to Eruditus — India now has four edtech unicorns, thanks to a $4 billion fund flowing in since 2020, Business Insider.
[7]Great Learning on China’s edtech crackdown, Fortune Ind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