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继我们2013年发布《差距与差异》后，一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很多时候时间并不像我们所认为得那样公平，相反越是缺乏时间的人，时间越是从你身边匆匆流逝。当然，这种感受本身可能也是我们正在快速变老的证据之一。一切都在变化，毫不怜悯我们的可惜。

今年我们的报告主题叫《核心与变革》。选择这个主题并不是为了再次向世人重复“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本身”这一陈词滥调，我们希望与学生和一些同行一起去探讨变化之中那些被保留的核心是什么。我们还想反躬自问，面对这纷繁芜杂的变局，我们该如何处置。

在这一年里，我们看到了教育领域多年来最快速、最大规模，很有可能也会是百年间里最为彻底的变革在酝酿和兴起。教育的国界进一步被打破，在线教育和面授教育将会如何对垒或如何合作并进，这一年似乎也有了更多共识也有了更多的较量。这甚至让一向保守持重的教育界变成了理想主义者和冒险家的乐园：欲望裹挟着梦想，资本指挥着方向。无论体制内外，言必称颠覆。这种热闹非凡的局面足以让人兴奋，也确实有理由兴奋，历史所赋予的机会让大佬和屌丝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竞技。正因如此，人们荷尔蒙勃发，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用嘶哑的声音高喊未来的号子。宛若身患肺炎的革命者从病床上挣扎坐起，一番憧憬之后递上一块带血的手帕。

我的评论可能有一些刻薄。但是这短短一年间，我们看到一些创业者和他们的团队欣欣然上路出发，又在短短几个月之后黯然退场；我们看到史上最多的中国学生报名参加SAT考试，却又是在今年遗憾乃至愤怒地看到最大规模的考试延期和分数发布延期。而这两个领域恰好都是我所在的领域，不得不让我感慨“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在资本的倡导下，所有人都默念“无坚不破，惟快不破”的口诀，手舞足蹈匆匆上路。生怕因为慢了半拍就跌倒在第二天的征途上。快，当然好，但快到底是目的还是手段？为了将自己主动输出的价值传递到更多人手上，快当然好。这时候为了快，聚集资源、提高效率毫无疑问是正当的。但为了快而快，为了快而不顾客户利益，忽视风险乃至无视法律，恐怕还不如慢一点。我们尤其痛恨那些为了自己所谓的快速，最终损害整个市场价值的人，就像一个无礼的莽汉为了争夺满桌的美食，最后却把整张桌子给推倒了。今年的SAT考试和分数发布延期，其后果直到写作本文时还不得而知，但我们毫不费力就可以预测，一定还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继续帮助学生作弊，并且一定会由此最终引发对全体中国考生的集体惩罚和录取歧视。这不禁让我们痛恨，难道最后当我们的学生和业界同行面对一地鸡毛的混乱，我们再优雅地一鞠躬，道一声“祝贺你们，你们成功了”？

心理学家说快速变化的情境会导致人的兴奋不安，甚至是焦虑狂躁。我们相信我们没有创造速度而是更具速度的趋势在引领我们。因此速度不是我们的追求，保持冷静、坚守信念，做正确的事情才是我们的追求。今天教育领域的各种热闹局面反复提醒我一个场景，就像你工作的大厦突然火警鸣响，各种跃跃欲试夺路而逃的举措最终导致的可能是事与愿违。经历过训练和火警演习的人都知道，保持正常的行为方式，不争抢不放弃，冷静行事，效果是最佳的。但这很难。有时候我们也因为恐惧而像电影里的快进镜头那样手足无措，但事实证明那样快不了。今天我们所理解的快，是加入更快速的趋势，并为这个趋势添砖加瓦。就像坐在高速行进的汽车里，快的是车，不是你。你所需要去做的是保持冷静和安全驾驶，而不是让你的手脚挪动得更快。

传说叙拉古国王狄奥尼修斯将重臣达摩克里斯置于王宫的宝座之上，让他尽享无上的权力和富贵荣华。达摩克里斯正陶醉在这种巨变带来的美好之时，发现头顶高悬着一把宝剑，仅仅只有一根马鬃维系着全部的平衡。因此，我们希望在下一年教育行业有更大的变化，我们更希望更多向好的变化；我们期待所有创业者都能健康成长，我们更期待更大的价值能创造给学生与老师。无论你经历着何种巨变，那把随时可能掉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从来没有改变位置，它恰恰悬于你的头顶，像一个诅咒经久不散。这把剑原本是敦促国王遵守法律尊重人民，后来成为法律制裁的象征。今天它也将成为我们的裁判，提醒我们：它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