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前总统克林顿有句名言：“世界上几乎每一个问题都已经在某个地方被某个人解决。21世纪的挑战是找到那些有效的解决方案，并将它们扩散。”

去年底，笔者在卡塔尔参加世界教育创新峰会（WISE），接触到了一家名为STIR（意为“搅动”）的印度非营利机构。它所做的正是找寻教育领域里的创新者，并把他们的创新扩散。

印度的教育现状

在印度这个人口众多的发展中大国，教育的真实面貌经常是令人困惑的。印度的适龄儿童入学率高达96%，但很多证据都表明这是因为公立学校的“免费午餐”政策，而不是因为它的教学质量。印度在2010年通过了《教育权利法案》，对学校教室和操场的建筑标准做了详尽而严格的规定，却明显缺乏对于教育质量的严肃关注。印度的公办教师享有良好的社会地位和优厚的报酬，但数量高达8百万的教师队伍中却有1/4的人经常上课缺席，有50%的教师坦承他们对教学毫无热情。

这些现状带来的直接恶果是印度义务教育阶段教学质量的整体下滑。在经合组织（OECD）的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中，印度学生在数学和阅读上的成绩排名垫底。根据另一项追踪研究，印度超过一半的五年级学生无法有效阅读二年级的课文。受教学质量影响最大的毫无疑问是那些处在社会底层的低收入人群。而教育原本应该是他们改变自己孩子未来命运的途径。

改变教育从一线教师开始

一位名叫Sharath Jeevan的印度人决心改变这种情况。Jeevan对教育领域非常熟悉，事实上，他曾创办过好几家与教育有关的机构。他坚信如果教育要发生改变，靠的不是单纯的拨款和外界的灌输，而是首先将教师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从他们那里寻找解决方案，而不是将他们视作改革的阻碍。

2012年，Jeevan在印度首都新德里成立了STIR（Schools and Teachers Innovating for Results），致力于让身处教学一线的教师成为教育改革的先锋、发掘由教师主动开展的教学创新并加以扩散，从而达到提升整体教育质量的根本目的。

STIR的假设是：教师队伍中存在着“教师促变者（teacher change-makers）”，他们对教学有热情，并已经自发地开展了教学创新实践。

2012年到2013年的一年时间里，STIR在新德里地区走访了近3百所服务低收入家庭孩子的学校，和超过3千名教师做了面对面的交流。走访的结果验证了他们的假设。期间，他们一共收到了来自一线教师的170份教学创新，并从中挑选出了25个最有潜力的创新加以扩散。

一位校长把教师的课程录了下来，让他们课后回顾。他设计了一份结构清晰的评估表，方便教师们在课程回顾时做自我评估，然后他会和他们分享自己的反馈意见。在另一所学校，一位教师设计了“学生信箱”，鼓励学生通过书信的方式和自己沟通想法或者提问。这种方式既拉近了师生间的距离，也让教师能及时了解学生的写作能力。

这些教学实践卑之无甚高论，既不够宏观，也不成体系，但却能切实地解决许多教师在实际教学过程中面临的真实问题。STIR将这些创新称作“微创新”，它们和教育理论的研究和教育体制的创新一样，是能够引发教育变革的一种有效路径。

在发现“教师促变者”和他们的“微创新”的过程中，STIR还有一个意外的发现。这些被发掘出来的教师创变者都非常乐于相互讨论各自的教学实践和教学创新。不少教师以前从未和同行做过这样的交流，因为他们要么觉得自己的实践实在算不上什么，不值一提，要么就是根本不知道有谁会感兴趣，愿意和自己交流。当这些教师的微创新被认可，而他们也获得了“教师促变者”这样的荣誉称号后，他们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归属的群体。他们为此而骄傲。

“搅动”教育的四步模式

基于第一年的试点，STIR开始逐步形成并完善了自己的变革理论，通过四个步骤来实现改善教育质量的根本目的。

首先，STIR通过实地走访学校，和教师面对面的交流以及组织交流会的方式，发掘那些“藏在教室人未识”的教学创新实践。这些创新会经过严格的筛选，筛选标准既包括来自教师、家长的反馈，也包括通过实证研究所获得的结果。那些自己的创新被最终挑选出的教师会被授予“教师促变者”的称号。

然后，STIR将这些教师促变者们联接形成网络，协助他们定期举办线下的交流分享会。这种有组织的、面对面的交流互动对分享微创新非常关键，既能帮助教师们相互学习，也有利于培养他们的自信心在自己的教学实践中去尝试更多的创新。这些网络同时还起到示范作用，影响更多的教师关注教育质量的提升。

接下来，STIR会为这些教师促变者们联系各类外部资源，包括教育类NGO、政府部门和私营机构等。这些机构将为教师们提供培训，以及能够将他们的微创新加以扩散的各种支持，并测量评估这些创新所带来的成果。

最后，STIR将搜集和呈现这些微创新所能带来的改变，用这些改变去影响主流的教师培训教育机构和政府的政策制定者们，希望由此引发教育领域的系统性变革。

这一变革理论能够实现预期效果的关键，是搜集到的微创新能够被有效扩散并发挥作用。为此，STIR建立一个数据库，将教师促变者们的创新实践记录，并整理成了五个类别，分别是：1）学生出勤率和学习效果的评估与追踪；2）家长与社区参与；3）教师的招募、能力培养和评估；4）教学实践；5）影响教育的外部因素。

这些类别都是STIR界定的能够为提升教育质量起到关键作用的领域。在“家长与社区参与”类别中，一位教师为了让家长参与到学生的成长过程中，设计了需要家长参与的作业，发行月刊告诉家长学校发生的大事，还借机倡导简易的营养学观念。而在“教学实践”类别中，一位教师注意到学生很难记住那些要求背诵的诗歌，这也许是因为这些诗歌和学生的日常生活没什么关联。同时，他还注意到学生们普遍很喜欢流行歌曲，也能记得住歌词。于是这位教师将诗歌融入到宝莱坞流行歌曲的曲调中，学生们很容易便记住了。

掀起一场以教师为主体的变革运动

虽然STIR成立才短短三年时间，但它的做法已经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从第一年的试点开始，STIR就和哥伦比亚大学建立了合作，由后者评估自己的工作成果。评估表明，通过STIR所发现的微创新，学生的成绩有了明显改善；而另一方面，那些教师促变者们也大大提升了自信心，自己的教学行为也都出现了积极的变化。

目前，STIR除了在印度开展工作，还在乌干达开设了分支机构。将来由STIR所发掘的微创新将不止在印度国内扩散，也将在不同国家间交流扩散，改善更多发展中国家的教育质量。根据STIR雄心勃勃的计划，它将在2016年发展成为一个包括30万个教师促变者在内的国际网络，改变超过一百万个学生的学习生活。

在STIR看来，自己所开展的是一场浩浩荡荡的运动。这场运动将创造更好的环境，使教师的创造力得到极大地发挥，从而在应对全球性的学习危机中发挥更大更深远的作用。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Aha社会创新学院，作者顾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