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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过漫长的冬眠期后,教育行业终于在2023年的春夏苏醒。比之其他赛道的落寞,职教赛道似乎显得不同。职业教育培训企业在产业生态中处于重要地位,随着一系列利好政策的下达,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职教赛道创业者站在风口,一定是借着官方铺好的层层台阶不停地向上弹跳,不过现实情况往往是多维的。
芥末堆与几位深耕职教赛道的创业者聊了聊。
蛋糕大了,分蛋糕的人也多了
李司2018年开始独立创业,公司的主营业务是职业资格考试、成人学历教育和技能培训。李司大学学得是计算机,大学还没毕业就在某知名网校做教务,从2009年工作到2016年,这么多年一直浸润在职教领域。用李司自己的话来说:“20来岁就进入这个行业,如果不做这行,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深耕赛道多年又赶上了政策东风,但现在的李司却很失落:“其实我觉得这个赛道很多创业者是举步维艰的,并没有想象得风光。我们公司高峰期大概有300多家客户,现在还在合作的只剩100家不到。”
首先,资格考试的需求在下降。李司为我们举了个例子:“在以前,一个会计专业的大学毕业生,按照常规路径,毕业之后就会考初级会计,过个两年、三年再去升一个中级会计,这样做的核心目的肯定是拿更高的薪资或者干脆跳槽,但我明显感觉当下这部分需求变弱了。”谈及原因,李司分析,这与当前的就业形势和经济环境不无关系。“现在根本没有机会跳槽,不要说跳槽了,保住工作都很难。很多人的收入是在下滑的,以前可能一个月挣八千,现在一个月挣五六千,这样的形势下,培训支出肯定也会变少。”
不光如此,由于很多之前做K12教育的企业也把目光转向了职教赛道,导致竞争空前激烈。职教赛道上市公司很多,实际上上市公司面临的业绩压力也很大。很多职教领域从业者都有同感:“市场可能还可以,但是涌进来的人实在太多了。”
李司的创业一度非常顺利,刚开始那两年,团队七八十人做出了4000多万的业绩,在高峰期,公司有将近130名员工。疫情之后,李司甚至还投资了两家公司,彼时他认为,疫情会很快结束。将近三年的艰难期加上对形势的判断偏差,李司陷入危机。
李司回忆,其实2022年3月份的业绩是公司成立以来最好的一个月,但是7月份以后,每个月就平均亏大几十万。2021年李司的公司只有3、4个月是亏损状态,但是到了2022年,4月份以后就一直在下滑,7月份开始就亏损得非常厉害了。投资血本无归,市场环境千变万化,李司的资金链几近断裂。2021年年底,李司为了兑现答应员工的年终奖和双薪,把自己的车卖掉了,卖车的几十万全部用来发奖金,但最后仍有小部分缺口,李司知道,员工在背后议论,说老板“克扣奖金”。有一次,李司宣布员工提成要晚十几天发,有个员工把李司堵到办公室,要求他签一个“欠条”。
好的时候一顺百顺,失意的时候一地心酸。李司坦言,自己已经不止一次绝望地站上了天台。过去圈内的朋友们聚在一起,可能会互相倾诉彼此的艰难,但他现在会刻意避免再“传播负能量”。“没办法,大家都不容易,很多朋友已经彻底破产,很怕自己说错什么话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李司无奈地说。
好在,坚守之下,李司的公司今年有了新转机。他告诉我们,2021年和2022年加起来公司亏损了将近700万,万般无奈下他只能大幅度控制成本,一方面将员工缩减到原来的30%,另一方面在业务的选择上也更加审慎。“营业额的话,2020年大概在4000万,2021年差不多2800万,去年就只有1200万到1300万左右,今年可能在1000万上下,我估计会略有盈利。”李司说。现在,李司将新的分公司开到了广东,他相信,广东省作为职教大省和人口净流入大省仍蕴藏着更多的机会。
存量博弈下,成人学历教育市场遭遇滑铁卢
对于李司的感受,深耕职业教育赛道8年的创业者林鸿表达了同感:“2019年和2020年进入职业教育赛道的创业者是最多的。”林鸿2020年创建了自己的公司,他将自己的公司定位为“职业教育类的供应商”。
谈到公司业务,林鸿说,目前招生分为企业招生和社会招生,社会招生学员数量骤减,但来自企业的生源却在增加。他补充道:“社会学员数量少了其实很好理解,因为赛道参与者多了,竞争就激烈了。而且有学习需求的人都学习过一轮了,职业教育跟学科教育不同,续报率没那么高。另外,不排除有人出于各种原因报班学习,最后发现没学到东西,以后就也不想再报名学其他的了,这也是行业内鱼龙混杂的负面影响之一。”
来自企业的生源变多则得益于国家近年来对职业教育的鼓励和支持。林鸿表示,企业普遍愿意让员工去参加各类培训或考取证书,但能否获得企业生源很考验职业教育机构与企业对接的能力,“掌握非常广的人脉和资源才能赚到这部分钱。”
林鸿还观察到行业内的另一种倾向——成人学历教育市场难度增大。本身这部分人群的需求量就有限,用户的报考意愿和愿意为学习投入的精力也并不高。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曾分析称,需要通过继续教育提升能力的成人,收入可能普遍较低,需求也很分散,为做好成人职业教育又增加了难度。
图源:行业交流群截图 林鸿供图
一般而言,职业教育机构成人学历教育业务需要依托公办高校进行,一所高校可能与多个学习中心合作。成人学历教育形式主要为“网教”、“自考”、“成考” 、“国考”为主,目前呈现出了“严进严出”的倾向,招生指标方面也开始有所限制。林鸿解释:“举例来说,高校原本有1000名学生,成人教育招生就不能超过1000人,但最初是没有这方面的限制的。高校没办法招收那么多学生,分给各个学习中心的指标肯定就更少了。越好的学校竞争就越激烈,不光考生竞争,学习中心也在竞争名额,机构相应获得的收益也在减少。”
另一位业内人士也告诉我们,目前很多提供“不过包退”产品的教培机构处于两难境地,不敢招生:可能招到了学员,但是由于名额限制大概率不能被录取,最后就面临着退费问题,因此贸然招生很可能让机构陷入退费和口碑危机。
职教赛道不是“虚火”,需求仍大量存在
有人暂时遭遇瓶颈,也有人时刻斗志昂扬。孙树波的业务是“职教高考”,他认为,“职教高考”是一条黄金赛道,市场前景广阔。
不久前,深圳职业技术学院转设为职业本科,并改名为深圳职业技术大学。在政策上,2014 年,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首次提及“探索发展本科层次职业教育”;时间快进到2021年,官方颁布《本科层次职业教育专业设置管理办法(试行)》、《职业教育专业目录(2021年)》等一系列文件,重磅文件《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再次明确提出:到2025年职业本科教育招生规模不低于高等职业教育招生规模的10%。
以往,中职毕业生升学多以高职院校为目标,参加中高职衔接、对口单招或者普通高考,但存在对学生和家长吸引力不强、考试内容与考生实际需求不适配等弊端。普职分流背景下,职教高考考生来源范围更大,与此同时,高职院校、职教本科院校、应用型本科院校都可以面向中职毕业生招生,所以录取的数量也在增加。
据经济观察报报道,近年高考报名人数不断攀升,主要增长的生源就来自“中职”,来自“职教高考”。比如2021年河南高考报名人数高达125万人,但是参加6月普通高考的仅有79万人,也就是说,多达45万人参加都是“职教高考”(主要包括高职单招与高职的专升本两类)。孙树波表示,全国职教本科录取率今年大概在3%,2024年在4—5%,2025年能达到10%。“2018年-2021年,全国高职每年都在以 100万的增量连续扩招。预计在 2023-2025 ,职教高考将迎来政策红利期,而在未来几年,职教毕业生每年都将产生超 700万的增量。”孙树波补充说。
图源:受访者供图
孙树波是做教研出身的创业者,曾两次高考落榜,在接触自考时突然觉醒了考试技能。严格来说,孙树波是职教赛道的新入局者。最初,他和学生一起创业主攻成人自考,企业濒临倒闭之际以6000万元的价格被并购,也曾在阿里巴巴商学院做过内容研发。离开成人自考赛道后,孙树波投入职教高考赛道。
孙树波的业务非常垂直,只做“职教高考”,关于业务盈利点,他介绍:“我们一名学生收费3万元,考试不过退费。如果按照80%的升本率计算,平均每名学生收费2.4万。这2.4万除去招生老师的提成1万元还剩1.4万元,教师的平均成本大概8000元,因此利润在6000-7000元之间。”孙树波坦言:“如果是50人的班级,利润能达到40万左右。教师成本是固定的,当然是班级越多利润越高,但是说实话,一个班也不亏钱。”
他提到,近期浙商教育集团与甘肃省有一个教育扶贫的项目,甘肃24个县都有中职高考升本的需求,孙树波与对方对赌60%的升本率——如果达不到60%,他不收取任何费用并且支付对方100万元。
孙树波认为,做“职教高考”一个很重要的环节是修正学生的认知和学习心理,而这是自己团队的优势所在。对于曾经的 K12 头部企业转型职教高考,孙树波并不焦虑。他认为,头部K12企业也许在知识内容研发层面具备优势,但中职学生群体与K12的学生的心理状态与学习习惯差异都很大,面向这个群体还是存在一定的准入门槛。
据芥末堆了解,职教赛道目前竞争激烈,一定程度上挤占了中小企业的生存空间,部分细分赛道需求萎缩也是客观存在的现实。然而,就像新陈代谢一样,新的需求也依然强劲。例如,有业内人士告诉我们,目前医生职称考试培训相关业务增长就非常快。另外,职教赛道也存在供需失衡的问题,一些热门的行业领域人人争抢,但是部分新兴产业,例如环保材料、新能源汽车等领域人才缺口很大,相关培训市场还有待进一步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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