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Finch》

从大学教师到网易云课堂，再到得到APP副总裁，直至融资超过十亿的在线教育独角兽公司的合伙人，孙志岗在十年的时间里多次成功转型。2024年8月，孙志岗主导并推出了AI教学平台AI-Shifu.com（哎！师傅）。通过平台，教师可以利用AI辅助设计课程大纲和学习路径，使用提示词指挥AI授课，降低课程生产成本。此外，该平台还能够根据学习者的个性化需求进行匹配，利用AI根据教师的要求和学习者的特点生成每条学习内容，打造互动式、自主性的学习体验。

本月初，芥末堆对话了AI-Shifu.com创始人孙志岗。

芥末堆：去年5月，你在全球最大的代码托管平台GitHub上开发的应用ChatALL登上了全球趋势榜的第一名。GitHub是众多知名开源项目的诞生地，每天都有许多实用、有趣的AI项目涌现。ChatALL的特别之处是什么？

孙志岗：在大模型爆发但尚不完善的阶段，ChatALL的出现是必然的。它的诞生源于一个简单的原因：当使用者遇到问题并希望AI提供解决方案时，仅依赖单一的大模型往往不能立即找到最佳答案。这时，用户通常需要同时登录多个平台，反复切换、复制粘贴，以筛选出最可靠的答案。

这种做法既机械又耗时，因此我开发了ChatALL，中文名叫“齐叨”，意指与全球最优秀的大模型一起互动。ChatALL就像一个聚集了各大模型的房间，其中包括ChatGPT、Copilot、文心一言、Gemini、通义千问、讯飞星火等。用户可以在一个平台内解决所有需求。虽然ChatALL本身没有任何AI技术，但它的诞生全赖于AI的支持。它的Logo和主色调由AI设计，至少一半的代码由AI编写。能够登上榜首，说明全球用户中有许多人有类似的需求。

芥末堆：在开发ChatALL的那段时间，你还推出了一门爆款课程《AI大模型全栈工程师》，报名学员超过了10000人，其中很多都是程序员或职场精英。为什么会花精力开设这些课程？

孙志岗：幸运的是，以往的工作和生活经历并没有束缚我的好奇心，反而给了我更多尝试的机会。在哈工大的十年间，我既是授课教师又是程序员。当时还没有人谈论在线教育，我通过学校创建了一个学习网站，进行了一些教学改革的尝试。最初只有我一个人在用，但后来全国各地几百位大学老师都在使用。

离开高校后，我进入了互联网公司，运营、产品、战略、销售、市场，把这些岗位都做了一遍。也因此明白了技术该怎样在商业中去落地，难点在哪里。所谓的AI落地难，核心问题在于懂业务的人不懂AI，而懂AI的程序员又往往不懂业务。

《AI大模型全栈工程师》和《AI大模型产品经理》等课程主要面向程序员和产品经理，核心目的是让懂业务的人能够更好地利用AI，提高效率。通过这门课程，学习者可以学习AI编程、模型微调，甚至实现模型私有化。在一万多名学员中，有20%是不懂编程的中青年职场人。虽然他们有些人学了课程后仍不会写代码，但他们掌握了AI的工作原理，知道了用什么技术来解决工作中的具体问题，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案。

我总结了一个“AI能力定律”，即AI能力的上限是使用者的判断力。

芥末堆：人和技术之间存在一种共生关系。人们创造并使用人工智能技术，同时这些技术也影响着人们的行为、价值观和社会结构。“AI能力定律”对大多数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孙志岗：作为一名IT技术男，我已经搞了大半辈子的计算机。从1993年写下人生的第一行代码，到现在已经31年了。在人工智能出现之前，我们这些人推崇强逻辑，甚至在日常生活中与他人相处也习惯讲逻辑，而非讲情面。

ChatGPT的发布是一个分水岭。在前ChatGPT时代，技术的主流是逻辑，逻辑思维能力不强的人不可能成为一名好的软件工程师。在后ChatGPT时代，技术是人文和逻辑的结合。面对各种问题，解决手段依然是编程，但我们需要思考是用人文思维调用神经网络，还是用逻辑思维调用机器语言。两者各自发挥优势，解决各自更擅长的子问题，合并在一起构成智能系统。

在这个阶段，AI的输出受人的指令和判断的影响。如果输出不够理想，人可以通过调整提示词、数据、模型、后处理等手段来进一步优化；还有一种情况经常发生，即AI输出了某种成果和信息，但因人的判断力不足而被忽视。

比如我自认审美不够高级，所以我筛选出的AI绘画作品，总是不够好看。AI能力定律不断提醒我们，AI的瓶颈正是我们自己。

芥末堆：左手是技术，右手是在线学习平台，你把自己最擅长的两项结合起来了。AI-Shifu.com和传统意义上的大模型、在线学习平台有哪些异同点？

孙志岗：在给学生上课时，我更关注计算机的逻辑，教写程序、敲代码反而是次要的，更容易的。通俗来说，道比术重要，知道“为什么”才能知道“怎么做”。

对于我们来说，计算机、编程、AI并不陌生，但普通的教育者和学生可能认为AI与他们有距离，带有某种技术加持的光环。AI-Shifu.com想成为一个给AI祛魅的学习平台。无论哪个学科或专业的教师，都可以利用AI技术开发出更加个性化和具有竞争力的课程。平台的首门课程《跟 AI 学Python》面向完全没有编程基础的学生，通过AI的个性化指导，不仅可以编写程序，还能探索更广阔的知识领域。

AI-Shifu.com的核心特征包括专家把关课程体系，AI 授课个性学习，真人助教答疑兜底。它延续了开放式学习平台的优势，诚挚邀请各领域的优秀专家和学者来开课，体验这种全新的AI授课形式。

如果说ChatALL是一间坐满AI的房间，那么AI-Shifu.com就是一座有AI加持的在线学院。其本质是教师作为课程的主导，通过精心设计的提示词控制AI在授课过程中的输出，确保教学结构的合理性和知识的准确性。AI在输出时会根据学习者的身份和偏好调整语言，甚至在举例时完全匹配学习者的背景，真正做到因材施教。

芥末堆：按照你的“AI能力定律”，AI能力的上限是使用者的判断力。AI-Shifu.com怎样培养和提升师生的判断力？

孙志岗：现代社会对人才的要求一直在变化，从最开始强调精专，到后来倡导T型人才，再到推崇π型人才。在我看来，AI出现以后，我们需要的是“耙型”人才。什么是“耙型”人才？它横向可以很长，纵向虽短但多齿，能够往下试探，对诸多领域有感知力和判断力。在AI时代，不需要完全由自己动手，也能把一些事情做得很好。

举个例子，在传统范畴中，对一名写作者的最低要求是能够写出语句通顺的文字，对一名老师则是要有很好的语言表达能力。但在AI-Shifu.com，不需要你的文采出众，舌灿莲花，这些技能AI都可以很好地弥补和协助。你需要提供的是教学内核，即学习一门知识的学习重点是什么，应该按怎样的结构进行，哪些地方需要案例，哪些知识点需要详解，哪些可以大致忽略，从而拥有一套对核心知识的认知。技巧层面的能力，AI完全能够补强。

随着技术的快速迭代，教育者需要不断追问教学的内核和一堂课的价值。学习内容则是知识传授者、学习者和AI共同创造的结果。持续共创，不断迭代。

芥末堆：一些公司热衷于谈“含AI率”。好的教育产品和“含AI率”有必然联系吗？

孙志岗：关于AI相关的专业和课程设置，大学反应非常快。这其中有两种力量在推动。强的力量来自招生压力，没有AI专业的高校在招生上会处于劣势，社会需求倒逼学院设置相关专业。弱的力量来自学生，他们率先使用AI工具，主要是为了更轻松地完成作业，这种趋势反过来迫使教师不得不转变思路，重新思考课程的价值和设计。

随着AI技术的渗透，教育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新挑战。学生开始以整合而非孤立的方式去理解和运用碎片化的知识，并且更加注重不同学科之间的联系。在课堂上，教师最不需要的是亲自带领学生动手。相反，学生需要的是理解力和判断力，能够区分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并且将信息组合成一幅全局性的广阔图景。

芥末堆：人们曾经将AI视作纯粹的科学，而现在，人们更愿意用“现象”、“颠覆”、“谜题”、“自然之力”来定义新一代人工智能所能做的一切。过去两年，各个行业都在试图运用AI降本增效。对AI持积极态度的人多来自高科技、新媒体、互联网、电子材料、金融服务、教育等行业。从职业角度看，个体和AI是一种什么关系？

孙志岗：最简单、最通用的理解——把AI当作人来看待。

人类是具有某种傲慢的存在。我们习惯对生物宽容，却对机器苛刻。但需要注意的是，AI不是传统的机器，至少不是传统机械和二进制逻辑构造的机器。AI的原理是彻底的仿生学。AI大模型是用神经网络构造的，这些神经网络模拟了人脑的工作原理。OpenAI的首席科学家Ilya Sutskever曾指出，数字神经网络和人脑的生物神经网络在数学原理上是相同的，所以AI表现得更像人类。

人类会犯错，AI也可能犯错。人类会灵光一现，给你一个超预期的东西，AI也一样。我们不妨切换一下思维，把AI当人看，它没有那么强的逻辑，有时候甚至有点随性，是一种具备无限潜能的“生物体”。

你不妨把AI看做是公司刚来的“新人”。虽然这个新人博览群书，名校毕业，拥有几十个本科学位，但没有一天的工作经验，对公司的业务一无所知。这时候，需要一名优秀的职业引导人，引导它熟悉公司的业务和流程，学会各种专业术语和指标，了解各个业务系统的作用和接口，融入公司的文化氛围，并在一个能够出成绩的岗位上做出令人信服的结果。带这样一个新人，需要手把手的指导，即便如此，也有可能教不出来、水土不服，过不了试用期。AI也不例外。将AI视为合作伙伴是与其协作的关键“心法”。

芥末堆：有一个段子，年轻的职场人因为“一举跻身管理层，管辖7名中外籍员工。文心一言、豆包、Kimi、通义千问、PPT干将、Islide、Deepl、Grammarly都为我打工”而乐此不疲。年轻人似乎最先找到了与AI和谐相处的方式？

孙志岗：没错，使用AI最关键的是管理思维。从管理者的角度来看，将具有不同特长的AI工具组织起来，让它们各自发挥所长。人要做的是统筹与协调，以工作流的方式把生产过程组合起来，去完成那个大的任务。

把AI当人看，并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等同，而是将其视为社会协作中的一员，激发它的创造力和行动力。

芥末堆：你在《AGI未来指南》中为毕业生提供志愿填报建议，探讨人工智能对学科专业的影响，以及哪些人容易与AI更密切的协作。对于学习者，你有哪些建议？

孙志岗：我会建议大家基于“AI将越来越强”的预设去做学习规划。

如果按照与AI的密切度划分，我们可以画出一个金字塔模型。顶端是大模型的训练者，第二层是将AI产品化的产品经理和工程师，第三层是AI使用者，底层是抗拒使用任何AI产品的AI隐士。

要成为训练者，算法、算力、基础研究等三方面所涉及的计算机、微电子、通信、数学、物理、生物等专业都将是基础。

计划成为将AI产品化的人，有两条路径，一条是通过学习通信、自动化、机械、机器人等专业通往AI产品制造领域；另一条是将行业需求与AI技术结合，涵盖金融、教育、农业、医药、新闻、建筑等行业。AI产品化的核心不仅在于技术本身，还受到开发者对行业理解深度的影响。

AI产品的使用者将是大多数。不断进化的AI如同一个投入人类社会的新物种，正在快速解构和重构社会生产关系。人和AI必然产生新的碰撞，诞生新的问题，因此，社会学、人类学、管理学等人文学科的专业将发挥重要作用。

芥末堆：ChatALL是开源的，类似《AI大模型全栈工程师》这样的课程门槛也很低，这是否意味着AI-Shifu.com技术上也会开源？

孙志岗：是的。AI-Shifu.com很快会把整套系统开源。任何一所学校、一家公司或者个人都可以拿着源代码，自己部署一个AI学习系统，去实现新场景的应用。

在内容方面，AI-Shifu.com也会面向全行业开放。无论是职业培训类、素质教育或学科知识类的课程，欢迎各个领域的优秀老师来这里开课。同时，我们还会定期推出一些硬核的AI类原创课程以及其他领域的自研课程。

能够确认的是，AI-Shifu.com上的课程一定是质量足够高的好课，至于课程是什么方向，什么调性，我们不会去做约束与假设，我们很乐于观察它自己会演化到一个怎样的方向去。

芥末堆：与ChatALL的即时问答相比，AI-Shifu.com似乎更重视学习的个性化和知识的系统化？

孙志岗：在未来的学习中，AI在教育中的两个角色非常值得期待，一是求解式学习，二是体系化学习。ChatALL属于求解式学习的典型例子。当你有一个问题时，AI能立即提供一系列回答，以GPT为代表的技术在这方面表现非常出色。然而，求解式的学习越容易，体系化学习越重要。AI-Shifu.com做的是体系化的学习：教师负责建立学习体系，AI则负责填充具体内容，使内容在体系化的同时具备多样性。随着AI能力的不断增强，生成体系的能力也将提高，其多样性和可靠性也会随之提升，教授和学习过程将变得更加高效。

芥末堆：最近，微软与可汗学院宣布了一项新的合作计划，计划通过AI技术提升教育质量，简化教学过程，帮助教师节省时间，专注于个性化辅导，AI开始渗透到教育行业。对于入驻AI-Shifu.com的师生而言，教与学的过程会有哪些不一样？

孙志岗：AI-Shifu.com整合了教研系统、课程平台和学习界面三个核心模块。

哎！师傅 教研后台界面

在教研端，我们希望吸引各领域的顶级老师，通过AI技术支持他们研发高质量的课程。老师们不再需要亲自撰写课件或处理语言表达问题。通过简单的提示词，AI可以自动生成课程内容，并根据需求匹配相关案例。课程开发变得更加灵活和高效，课程迭代也变得更加便捷。

在课程端，从2025年开始，AI-Shifu.com计划每年推荐100门以上的精品课程。我们将根据学习者的需求提供课程，并筛选和邀请高口碑的老师进行课程研发和输出。教师可以控制课程的学习进度和内容，以确保学习质量，杜绝AI的潜在幻觉问题。

哎！师傅 课程学习界面

在学习端，AI能够存储学生的学习记录，建立个性化的知识库。根据学生的学习情况和个人偏好，实现千人千面的个性化教学。学生可以随时发起追问，与AI互动，深入探讨感兴趣的内容，从而激发持续学习的动力。

AI-Shifu.com将课程开放给各个年龄层和多元背景的学习者，满足他们的学习需求。好的课程和多样化的学习者都会在这个过程中自然融合，形成一个动态发展的学习生态系统。在这个过程中，开课教师能收到怎样的反馈，又怎样去迭代升级课程，都不是规划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芥末堆：AI-Shifu.com上线的首门课程是教Python编程，似乎是沿着《AI大模型全栈工程师》和《AI大模型产品经理》的探索，做了一个降维，让普通初学者也能建立AI思维，也能使用AI写程序，这样理解对吗？

孙志岗：完全正确。AI-Shifu.com推出的首门课程《跟 AI 学 Python》正是为了降低编程学习的门槛，帮助那些没有编程基础的学员掌握Python，并利用AI技术进行编程。这门课程特别适合对AI感兴趣、希望通过AI提升工作效率的职场人，以及想利用AI辅助编程、实现办公自动化的用户。

二十年前，我教大学生C语言时，目标是让学生能一行一行地敲出正确的代码。而现在，AI可以快速生成代码，即使出现错误，也能迅速修正。在这种情况下，教和学都发生了变化。现在的目标不再是自己手动编写每一行代码，而是学会如何有效地指挥AI生成可用的代码。这样一来，无需再依赖传统的编程学习方式，只要能正确地与AI进行互动，人人都能实现编程任务。

芥末堆：零基础学员跟着AI学Python，解决的是人们什么样的需求和痛点？这算是“AI整顿职场”的一门必修课吗？

孙志岗：对这门Python课，我们内部有一句拗口的话来调侃它，“AI教你如何用AI编写出AI程序”。简单理解就是，老师通过AI教知识，学生跟着AI学知识，或者说，跟着AI学AI。

为什么要学习编程？因为大模型存在“幻觉”，要压制这些幻觉并实现与我们工作的自动化衔接，编程是必不可少的。

一方面，编程是确定性极强的动作，它通过强逻辑的设置去拉上栅栏做通道限制，这样能让AI更好的与我们适配，减少幻觉；另一方面，行业越来越需要AI的落地。以前企业要做一个软件开发，付出的时间、人力、金钱成本都很高。现在，AI能帮人们写代码且速度极快。只要掌握了一点点用AI编程的技术，就可以写出各类程序，服务于某些具体的小场景或具体的工作流程中。

即便是小微团队，也能够用AI技术探索出有效运转的最小商业模式，哪怕是找到一个极窄的应用场景，满足少数用户的特定需求，同样能创造用户价值，形成商业模式。

芥末堆：在沟通之前，我登陆了“哎！师傅”网址，和AI老师孙小智做了聊天交互，能看到Python课的七个学习章节，感兴趣的朋友怎样能体验到这门课？

孙志岗：访问“哎！师傅”平台（https://ai-shifu.com）就可以和我的AI数字分身聊天。孙小智会作为你的AI师傅，和你相互认识，了解AI学编程的基础逻辑，准备好点亮编程技能，就可以建立自己的专属学习档案，开始课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