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窝团队在工作中
芥末堆 卢楠 11月15日
互联网一直被认为在教育上有巨大潜力,理论上来说,网络上丰富的信息和资源公平地向每个人开放,只要你有一台联网的智能设备,就可以自由地学习到想要的知识。但从实际情况来看,互联网的潜力并未被充分发掘,信息过载、良莠混杂、网络沉迷……丰富的信息和有效的学习、实践之间,仍有一些障碍需要被跨越。而跨越这些障碍所需的能力,都可以被称之为“网络素养”。
“蜂窝儿童互联网实验室”的创始人大嘴,想做的就是这样一件事。他希望,通过为孩子们提供网络素养教育课程,让每一个孩子都成为拥有网络素养的行动者、积极的学习者和独立的思考者,“自由”地享受互联网,而不是沦为“消极的电子产品消费者”和“信息被动接受者”。
探索:乡村实验室
“我们是一群曾经被互联网改变,现在也深受互联网影响的年轻人。”大嘴说,用互联网帮助乡村和城市流动社区的孩子们成长,是蜂窝团队的初衷,“我们觉得在世界上所有的不公平中,互联网的信息资源是唯一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若他们能使用互联网自主地解决问题,那么他们未来的选择将会更加多元,他们能成为更好的自己。”
“我们只有一个目标:帮助他们更好地掌握自己的未来。”大嘴说。而要实现这一目标,仅靠提供硬件设备和网络环境,是远远不够的。孩子们需要拥有通过互联网自主学习,进而自主解决问题的能力。
如何才能有效地做到这一点?解决方案是在蜂窝团队的多年探索中逐渐成型的。
蜂窝团队成立之初叫作“成长悦读”,通过给贵州的农民工子弟学校提供Kindle等电子设备,探索如何让孩子使用电子设备与互联网交互,自主解决问题。“但是这个名字限制了我们未来的可能性,让别人以为我们是做阅读推广的,但其实我们是基于硬件进行PBL的尝试。”大嘴说。
“蜂窝”的名字受到凯文·凯利《失控》的启发:蜂巢没有强制性的中心控制,蜂后只负责生产,蜜蜂们各有分工,共同维持复杂系统的运转。这也是蜂窝期待的教育状态——去中心化,每个人都基于自己的目标,执行各样任务,大家一起组成一个复杂的系统。据大嘴介绍,这不仅是蜂窝和孩子间的关系,也是蜂窝团队的工作状态。
2014到2015年的两年时间,蜂窝团队一直驻扎在乡村。他们在贵州瑶族大寨白兴建起了第一个蜂窝互联网实验室,与当地的70名学生一起测试各种线上线下的项目。“对于他们和我们来说,一切都是未知的:音乐、绘画、民族服饰、民族绣片……任何能够激发他们想象力和团队协作能力的东西,都能够成为我们的测试项目。”而贯穿于一切活动之中的,是PBL的学习方式。
PBL(Problem-Based Learning)也称作问题式学习,从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开始学习,让学生在真实的情境中对驱动问题展开探究。蜂窝基于乡村学生的真实问题,设计与互联网有关的活动,在探究问题的过程中,有针对性地加入学习互联网使用技能的活动,让学生拥有通过互联网解决问题的能力。
两年扎根乡村,与孩子们朝夕相处的项目经验,让蜂窝团队在了解孩子需求的同时,逐渐搭建起了网络素养的理论框架,积累了丰富的PBL教学经验,产品也经历了数十次的迭代。而这一切,都体现在蜂窝今年推出的网络素养课程中。
网络素养大作战:从孩子的好奇心出发
“网络素养大作战”是蜂窝今年推出的网络直播课,采用QQ群直播的方式,在每周六晚上,实时与小朋友互动。
网络素养框架
课程中使用的网络素养框架,是蜂窝到目前为止,迭代出的第四个版本。这个版本是蜂窝和《网络素养》一书的作者,伯克利大学、斯坦福大学教授Howard Rheingold沟通后形成的。同样为蜂窝提供智力支持的,还有P21(Partnership for 21st century skills,简称P21,全称“21世纪核心素养组织”)。P21 是美国教育部在2002年联合教育界、商业界、社区以及政府领导共同成立的组织,该组织将21世纪学生应具备的基本素养进行整合,制订了《21世纪素养框架》,在美国的中小学教育中已经实践超过10年。
网络素养的框架,如下图所示:
包含三部分:
互联网工具应用能力:从基础的检索技巧开始,到使用网络机器人进行精准的信息抓取。
思维水平:从简单的逻辑概念和工具开始,到掌握各行业通用的专业思维方法。
品性:成为一名具备社会责任感、协作精神、尝试精神、挑战精神的公民。
在这个框架之下,网络素养的学习,将使学生获得搜索、处理和应用信息的能力。当他们有某方面的需求时,能够做到:
简化问题、提取关键词
通过不同的搜索引擎和平台挖掘信息
识别虚假信息、分类整理信息、保护个人信息安全
能够辟谣,线上协作,有版权意识
对照上面的框架,我们会发现,即使是浸淫网络多年的成年人,也未必具备完整的网络素养。
蜂窝将上述目标细化为24个初级网络素养目标,23个中级目标,17个高级目标,让孩子逐级提升网络素养。每个在蜂窝学习的孩子,都会获得一本网络素养护照,每完成一次挑战,就会获得一个印章。而每种具体的技能,都被制作成了“蜂窝超能力卡”,孩子可以根据需要自主学习。
蜂窝超能力卡
上课方式
蜂窝的首席游戏化课程设计师董祁奇,是严肃游戏、游戏化项目、独立游戏设计师和学习体验设计师,拥有3000小时课程设计与授课经验。因此,故事情境、晋级模式等游戏化的元素也融入了课程设计之中。每周六晚的1h上课时间,被称为“作战”,老师是“舰长”,孩子们是“舰员”,QQ群称作“蜂窝001号初代机”,舰长和舰员要在每周同一时间准时登舰。
直播课仍采用PBL的学习方式,每次探索一个孩子们感兴趣的问题,从孩子的好奇心出发,老师用引导的方式,让孩子更多地思考,自己来找到答案。
每次课程的学习由三部分组成:
超能力准备:课前发布挑战任务,游戏化自主完成记忆类学习。孩子通过自己上网搜索和整理相关主题资料,学习到基础的网络素养技能。
主线大作战:线上直播,实时互动。在老师的引导下,头脑风暴、梳理归类。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边做边学,练习各种思维工具。
副本大作战:课后挑战任务,孩子要将所学用到实际生活中,并向蜂窝提交完成结果,获得能力勋章和专业点评。
基于直面孩子提出的问题的初衷,蜂窝希望设计出既有基于孩子探索欲望的实用内容,又有丰富有趣学习形式的课程,让每个孩子自然而然地学习到对他们未来必要的网络素养。下面这些问题都是孩子们提出的,蜂窝据此设计了相应的课程。点击链接可以看到孩子们在蜂窝组织下进行的在线讨论:
对于这种上课方式,家长是这样评价的。7岁小朋友洛尔的妈妈说:“主要是孩子提问,老师引导孩子不断思考,自己来找到答案,这点吸引我让孩子一直参加。”11岁小朋友皇马的妈妈说:“问题是孩子自己提出来的,他们的问题得到解答很开心!上课像游戏通关一样,逐个挑战,孩子玩得很嗨。每周的课后大作战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组队闯关,挺有意思的。”
评估方式
谈到如何评估课程的学习效果,大嘴说:“素养类的能力评估是非常难的,我们自己出了一套评估方式。我们背后是有经验体系的,他可以直接单独去学超能力卡,完成这个动作,他自学了一遍,我们认为他学会了1/6的超能力;如果他和我们一起上了一遍网络素养直播课,他会学到1/3;如果他做了副本挑战,他学会1/2。加起来等于1。知道一个东西很简单;有人带着你做一遍,这个过程中,你是用这个思维方式一起去做的,做过一遍后,我们认为你学会了1/3;如果你自己真正用这个思维方式做出了一个PBL的东西出来,我们认为你可能掌握了很重要的50%的技能。护照上面会告诉他积分方式,他获得的经验值,以及进度条,等等。“
据大嘴介绍,蜂窝正在开发微信公众号的程序,让孩子按照引导做完任务并提交以后,能收到回复,得到支持。
开源课程:公益与商业之间
蜂窝最初服务于乡村和城市流动社区的学生,是一个公益组织;而开始销售在线课程的蜂窝,则更像是一个社会企业。
“蜂窝一直没有定义自己是什么样的组织,公益组织也好,还是商业化的社会企业。”大嘴表示,他想要做的,是解决网络素养这个社会问题,同时保证有人愿意为其买单,而具体买单的是家长、第三方还是其他人,他并不十分在乎。
蜂窝商业化的定位是面向城市的孩子,同时将课程免费提供给其他合作公益组织,来继续帮助农村和城市流动社区的孩子。“我们发现,城市孩子的网络素养也是缺乏的,我们可以通过卖给他们课程来解决社会问题。”大嘴说。而付费的另一好处是利于产品迭代。“别人付费以后,他和你的关系更加平等,他会更愿意给你很多的反馈,帮助你产品的迭代。如果我们得到一个免费的东西,我们不会给太多正面的回应,因为毕竟是免费的,也不太好说什么。”大嘴表示。
因为选择了商业与公益并行的方式,蜂窝的产品形态分为两种,一个是上面介绍的线上的直播课,一个是线下的开源课程。
蜂窝有一个开源的课程平台,开发的课程都会放在上面,每个人都可以使用并给出反馈。“我们想社会化最好的方式,不是我们一个个推动这个事情,而是让它变得更加去中心化,每个人都去推动。有点像维基百科,反馈到平台上,大家共同编辑这个课程。”
开源平台有两个作用:一是让课程动态生长,二是解决课程个性化的问题。
“我们想,课程其实是动态的,不是静止的。”大嘴说,“我们在白兴用,就会有反馈,小朋友的感受是什么,情境是什么样的。下一个拿到我们课程的老师,看到反馈,可以大大减少备课的时间。因为他会更有情境感,课堂上会是什么样的情况,有什么风险可以避免。这个反馈上面还有人类学标签,他是在给几岁孩子上课,在什么样的空间,有什么样的设备、物料。比如说,这是一个少数民族村寨,那他在另外一个少数民族村寨可能就可以直接用了。这样他的知识积累就直接给他了,解决了一套课本给所有人用的问题。课程是活的。”
大嘴希望乡村的支教老师能加入开源计划中。因为老师是最终用户,设计师和用户隔得远,有时课程看起来很棒,但用的时候,有很多地方就都需要改进。
“我们现在想和‘美丽中国’合作,让他们来使用我们的课程,去为乡村的孩子上课。希望他们上完课程以后,能参与我们的课程迭代。这样能让我们的课程更个性化。比如说,美丽中国在大理使用的课程可能也适用于在贵州使用的老师,因为他们可能有共性;贵州少数民族地区的课程可能适用于西藏,因为面对少数民族文化的开展和探索的方式可能是类似的。所以我们想利用开源的方式,来解决课程的个性化问题,设计出更加匹配当地孩子的课程。”
大嘴表示,蜂窝今后将集中精力在课程开发上,不再进村进校。“我大学毕业前,在农民工社区已经做了两年,毕业后又去乡村做了两年。”大嘴认为,这些经验让他了解了乡村的情况以及未来的变化,对于蜂窝未来开发课程已经足够了。“对于我们团队来说,我们所擅长的并不是到社区去驻扎,我觉得社区工作是必须的,但这不是我们的优势也不是我喜欢的,不如交给更适合的人去做。我们未来会找公益机构合作继续开展线下的实验室,我们就专心开发课程。”
蜂窝到AltSchool有多远?
Aha社会创新学院创始人顾远曾在一次公开演讲中谈到蜂窝,他提到一个问题,“中国的蜂窝和硅谷扎克伯格投资的 AltSchool 之间隔着多少距离?”
顾远说,在仔细地分析了AltSchool的教学实践之后,发现它有很多的理念和内容跟蜂窝实验室以及国内很多教育变革者所做的是一样的:以问题为导向的学习方式、游戏化的学习过程、混龄小班上课、与社区结合、社会性学习、培养学生“发现-探索-解决问题”的能力和“与真实世界互动和参与建构” 的能力。
对上面那个问题,顾远的回答是:“这个距离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嘴。”
谈到如何理解这句话,大嘴说:“一个创业公司的短板就是创始人。他说,大嘴,你是短板。我们是以很小的方式来撬动社会资源。但是这背后就是我嘛,就是我能不能往前走,我作为一个短板,能不能把这个桶补起来。我补起来得越高,我们的距离就越低。”
大嘴认为,AltSchool更像是精英教育,很高的费用进去,很高的师生配比。而蜂窝的开源方式,是有可能解决精英化教育的。“只是我们如何能走通这样的方式,对我是很大的挑战。这就是我为什么觉得,知道一个东西,其实只学会了1/6,最重要的那1/2,我们还没学会。”
未来努力的方向,大嘴说,其实就是顾远说的这句话,顶天立地起来。“因为团队里面,你能招到什么样的人,就是因为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有多优秀,你招到的人就有多优秀,你无法招到一个比你优秀很多的人。比如,我们现在团队的人都比我优秀,但不可能比我优秀两倍、三倍。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做,而要和你做呢。我需要往前走,我需要更成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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