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堆 吉吉  1 月 23 日

从百度推出“百度有钱”抢滩教育金融，到新东方在线联合京东金融推教育白条，教育金融的赛道愈发热闹。

教育金融的的快速发展对很多学生和培训机构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对于学生而言，它让很多本来没有经济能力支付学费的人，也能参与到想要参加的培训学习之中，有利于促进教育公平。对于培训机构而言，有利于扩展培训机构的生源，有利于培训机构更有效地招生。

然而，看起来很美好的教育金融的背后，培训机构跑路却成了阳光下的一块阴影。

去年 5 月的聚智堂、去年 10 月的环球拓业、去年 12 月的环球美联……据不完全统计，2016 年，仅被曝光的民办教育培训机构卷款跑路案件就有十余起，涉案金额达十几亿元。而在这些“跑路”的培训机构中，有不少机构的学员，均是通过分期付款的方式进行付费。正如新华社的报道中所提到的“由于金融机构的介入，教育培训机构跑路案影响面扩大”。

此外，当培训机构跑路频频发生，教育金融的另一面也逐渐显现出来。

一笔学费涉及 5 家公司

如果不是因为环球美联的突然停业，王一楠或许至今都搞不清楚他的“债主”究竟是谁。

三个月前，他通过环球美联向教育培训服务平台课栈网申请了 12500 元的学费分期，然而当环球美联人去楼空，才上了一次课的他为了及时止损，尝试各种办法去“追”回学费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笔学费的背后竟然涉及那么多公司，“有些我之前甚至连名都没听过”。

王一楠回忆，在付款阶段，同意通过贷款支付学费后，他的第一份合同是和环球美联签的纸质合同，关于分期的学费，合同中仅提到了一句“已支付 X 元，剩余办理分期”。

环球美联与某学员签订的合同（注：提供这份合同的学员不是王一楠）

而在通过课栈网办理完课程之后，他的课栈网账号里便自动生成了一份《分期付款培训协议》，协议双方依然是他与环球美联。在协议的附件《应收账款债权转让通知书》中，环球美联将王一楠的债权转让给上海君记商业保理有限公司，并提到“应付的款项均将由君记保理收取”。

关于环球美联、课栈网和上海君记三者之间的关系，正如课栈网去年 10 月发布的一份声明中提到的：

课栈网不为学员提供任何贷款。课栈网上的培训费用分期是依靠合作金融机构，为培训机构提供保理融资服务来实现的，即当培训学员与培训机构达成分期支付培训费用协议后，机构把前述协议中的应收培训费用账款转让给课栈网合作金融机构，由课栈网合作金融机构为培训机构提供不同融资比例的保理融资服务，其中课栈网仅为各方提供交易平台与相关技术服务。

出事后，课栈网的相关负责人也曾对环球美联的学员表示：“课栈网只是一个平台，所以出去的钱、划回来的钱，都不会经过课栈网”。

从上述关系中可以看到，在借款阶段，几家公司之间的关系比较简单，但是到了还款阶段，关系网却显得相对复杂了。

在分期还款的凭证中，王一楠发现，他的还款是由通联支付进行代收，但在电话联系了通联支付后，却得知他的还款并非直接支付给了上海君记，而是先支付给了一家名为“北京丰年微商网络技术服务有限公司”的企业。

为何学员的还款不是由上海君记直接进行收取，而是先支付给了北京丰年呢？对此，在芥末堆以学员身份致电课栈网和北京丰年时，二者都未给出明确的答案。不过北京丰年的工作人员告诉芥末堆，课栈网是他们投资的公司。

随后，芥末堆在工商系统上试着搜索二者之间的投资关系，但根据工商系统显示的信息，二者之间却不存在任何联系。

此外，芥末堆了解到，北京丰年的母公司名为“北京瑞金麟网络技术服务有限公司”，为课栈网的合作机构之一。

王一楠的这一笔学费，且不说背后的关系链，光是直接涉及的公司就有五家。而复杂的关系网，也使他们追讨学费的道路，变得更加不易。

复杂关系下，学员的学费究竟该由谁来“买单”？

在环球美联事件之前，去年 10 月北京还曾出现过另一起类似事件，培训机构环球拓业老板跑路。据了解，和环球美联相似，环球拓业的学员中，也有很大一部分是通过分期的方式支付的学费。

近日，环球拓业事件也终于有了新的进展，东城区法院已受理相关案件的起诉，正式登记立案，而在学员投诉、信访等相关措施的压力下，与环球拓业进行教育信贷合作其中两家银行招商银行和浦发银行同意学员可以停止还款。

环球拓业学员与浦发银行的和解协议部分内容

然而，当机构跑路后，可以停止还款的案例却只是少数，大部分的学员在苦苦维权后，等到的答复最多只是可以延期还款，王一楠等人也是如此。此外，正如前文所提到的，和直接通过银行进行分期付款相比，通过第三方平台申请分期的他们所面临的情况也要相对复杂。

“比如我们问课栈网要解决方案，课栈网负责和我们联系的人说‘不是我们给方案，是要他们（上海君记）给方案’，但我们提出想要联系上海君记时，他们却说，没有办公电话，但私人电话不方便给。”王一楠告诉芥末堆，课栈网没法拿主意，他们又联系不到能做决定的债权人上海君记，这让他们现在也非常无奈。

此外，王一楠还试着与北京丰年取得联系，北京丰年的工作人员称关于学费问题，需要去课栈网查询，他们并不清楚。“我们和课栈网是分开管理的。”该工作人员如是说。

在《应收账款债权转让通知书》中，芥末堆还注意到了这么一句话：

债权转让人仅转让债权给君记保理,培训协议项下应由债权转让人履行的义务,仍由债权转让人向贵方履行,且贵方与债权转让人因培训协议而发生的任何争议,均由贵方与债权转让人自行解决,君记保理不承担任何责任。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培训机构跑路或者停业，第三方平台和其合作金融机构，从法律上并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这样的条款之下，最终这些矛盾都得由学员自行解决。

那么当机构跑路，在贷款提供方不妥协的情况下，学员即使无课可上也不得不为学费“买单”吗？此前，芥末堆向京衡律师事务所余超律师进行咨询，余超律师表示，以下三种情况，学生可以拒绝还款：

1. 合同无效。

   根据规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合同无效：（1）一方以欺诈、胁迫的手段订立合同，损害国家利益；（2）恶意串通、损害国家、集体或者第三人利益；（3）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4）损害社会公共利益；（5）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

2. 合同可以撤销。

   根据规定，下列合同，当事人一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变更或者撤销：（1）因重大误解订立的；（2）在订立合同时显失公平的。一方以欺诈、胁迫的手段或者乘人之危，使对方在违背真实意思的情况下订立的合同，受损害方有权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变更或者撤销。

3. 对方违法犯罪。

但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如果说是刷信用卡分期的形式，那么产生交易的是学生和银行，所谓的合同双方便是学生和银行，不是学生和环球美联。如果是向 P2P 金融机构进行贷款，一位 P2P 金融机构教育贷款相关负责人员告诉芥末堆，一般这种形式的教育贷款，发生交易的双方也是学生和 P2P 金融机构，而非学生和培训机构。

“培训机构跑路”也是第三方平台的“心病”

培训机构跑路或许是学员在学习过程中所要面临的最大风险，而对于为学员提供分期服务的第三方平台而言，亦是如此。

某第三方平台负责教育领域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芥末堆，当合作的培训机构一旦出现类似跑路的现象，他们能做也只能是向法院提起诉讼，走司法程序，和学生一起去和机构要钱。“也没有别的更有效的方法了。”他如是说。

他坦言，一旦学生们拒绝还款，那么平台便要承担很大的风险，所以即使机构跑路，平台也无法放弃向学生要钱。

“培训机构跑路”真的是“不治之症”吗？“我们只能尽可能提前去规避这一风险。”他介绍道，例如在前期设置机构准入门槛和白名单，尽量选择一些市场占比较高的教育机构。对于已经接入的机构，要及时通过监测后台数据了解机构状态是否良好，发现可能存在问题的机构。

除“跑路”外，培训机构恶意欺诈用虚假信息骗钱也是教育金融所面临的风险之一，而解决这一问题，也需要通过后台数据的监测。

当教育金融的赛道人气越来越旺，如何让教育金融在快速发展的同时也能健康发展？内外兼修或许必不可少，外部相关政策、监管体系的完善十分重要，而内部的体系、制度等则更加需要改进。

注：文中王一楠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