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堆 静熙 11月22日
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充话费送的;花朵里长出来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垃圾堆里捡来的……
“我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几乎是每个孩子儿时都会向父母提出的疑问,最终得到的答案多种多样,但是真正会直面回答的家长,少之又少。最正面的回答可能就是一句“你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的”。
因为“羞于启齿”,多年来我国性教育始终处于缺位状态。近年来,随着儿童性侵事件大量见诸报端,人们对性教育的重视程度逐渐加深,从事性教育的个人和机构也逐渐增多。但就目前情况来看,由于商业上的瓶颈,从事性教育的主要还是公益组织。
与此同时,芥末堆了解到,目前有很多中国家长愿意为孩子在性教育方面付费。但是,相对于语言培训、艺术培训等教育细分领域,中国市场面临着缺乏丰富性教育产品,以及优秀师资的现实。
背景|从“羞于启齿”到“广泛关注”
不难理解,性教育缺失来源于家长、老师心里的“羞耻感”。“羞耻感”使这些成年人无法直接向孩子说出性教育中的名词。同时,人们还担心性教育会使大人世界中的“灯红酒绿”污染孩子幼小的心灵。
然而,家长如果选择闭口不谈,不加引导,可能还会引发孩子的好奇心,变成一种诱惑。孩子通过其他途径获取与性有关的信息的同时,也可能导致性教育过程的不可控。
2015年,国家卫生计生委发布的“中国首部家庭发展追踪调查报告”显示,我国青少年初次性行为的平均年龄不到16岁,避孕比率只有不到一半。另有调查显示,在有婚前性行为的女性青少年中,超过20%的人曾非意愿妊娠,其中91%以流产为结局。
性教育的缺位不仅关乎孩子对性教育知识的了解,更关乎孩子的身心健康发展和自我保护意识的形成。
中国少年儿童文化艺术基金会女童保护基金(简称“女童保护”)发布的《2016年儿童防性侵教育调查报告》显示,2016年全年媒体公开报道的性侵儿童(14岁以下)案件433起,受害人778人(表述为多人受害但没写具体人数的,按3人计算),平均每天曝光1.21起;2015年这一数据是340起,每天曝光0.95起,同比增长27.35%。2014年全年数据为503起,每天曝光1.38起;2013年全年数据为125起,平均2.92天曝光1起。
随着媒体的报道,以及社会各方的关注,近几年,人们越来越重视这项“羞于启齿”的教育。或许,社会上形形色色的儿童性侵案件、性教育课本“尺度”大以及高校学生抢性教育选修课等新闻成为这项教育发展的催化剂,很多家长、老师已经开始寻求科学的方式学习、开展性教育。
“我们已经无需大力向学校、家长呼吁这件事,就有很多人愿意从事性教育工作了。”从事性教育工作多年的胡佳威这样描述近年来国人性教育观念的变化。
目的|不仅是回答“我从哪里来”的问题
不过,在性教育具体实施过程中,家长们依然觉得“无从下口”。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副教授裴谕新曾表示,在性教育上,中国家长一直存在一个误区,认为孩子看到裸照就会学坏,当孩子问“我从哪里来”的问题时,很多家长会卡壳。
“事实上,小孩子看到的裸照就是裸照,并不会联想到性,联想到性的是成年家长们。”裴谕新认为,家长在孩子性教育上应该“补补课”。性教育内容绝不仅仅是使老师、家长学会回答类似“我从哪里来“这种问题。
目前,我国学校、机构使用的性教育教材的内容大多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的《国际性教育技术指导纲要》为指导。纲要指出:
性教育的价值:不仅是增长知识,更能降低全社会危险性行为发生的几率。
性教育的需求:年轻人的生命和福祉都面临多种形式的威胁,包括性虐待、过早构建性教育的事实依据:意外怀孕所带来的健康风险、感染包括艾滋病病毒在内的性传播疾病的危险,或在性取向方面所遭受的侮辱和歧视。
性教育的开展:让接受过培训的教师开设相关课程,并且让家长参与;支持怀孕的学生继续完成学业; 学校需要成为“安全的场所”,学习者可以在这里表达自我,而不必担心会遭到侮辱、拒绝或粗暴地对待。
《纲要》中特别提到,性教育课程应包含的主要内容包括:艾滋病病毒感染、其他性传播感染和意外怀孕的预防;讲解与目标有直接相关性的具体的危险性性行为和保护措施;告诉学生如何应对可能导致非自愿或无保护性交的具体情况以及如何避免和摆脱;针对那些能够降低性传播感染或怀孕危险性的行为给予清晰的解释说明;讲解、引导学生讨论个人价值观以及家庭和同伴的行为规范对参与性活动和拥有多个性伴侣现象的看法。
所以,科学、全面的性教育课程应教给孩子包括生理知识、保护自己(避孕防病)、享受性愉悦、性别平等、亲密关系等方面的知识。
在我国,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及很多社会机构研发了以6-24岁青少年应该了解的性教育信息为核心,关于价值观、态度和技能、文化、社会和人权、人际关系、人体发育、性行为、性与生殖健康等方面的性教育读本、课程、教具等。同时,在教学方式方面也开始重视学生的参与。
胡佳威告诉芥末堆,“我们制作了用于身体教育、性别教育、防性侵教育等课程的教具,比如穿有内衣的性教育布娃娃,男性娃娃与女性娃娃在身体构造,尤其是生殖结构方面的设计是不同的,可以让孩子进行参与式学习。”
此外,在教学内容方面,胡佳威的团队主要帮助孩子树立身体底线,比如平时内衣遮住的部位告诉孩子不能给别人看、摸,也不能够触碰他人的这些部位;建立危机意识,当有人故意让孩子看其隐私部位或奇怪的视频,要拒绝,并且告诉孩子如何面对坏人的威胁。
(图为性教育布娃娃,来源:“不羞学堂”微信公众号)
现状|存在商业瓶颈,行业以公益组织为主
目前,已经具备教材、教具、课程的性教育不仅进入了学校课堂,也逐渐走向千千万万个家庭。但从当下的状况来看,这却没有带来性教育机构商业化、以及与学校、政府合作遍地开花的繁荣景象。
我国的性教育行业仍是“冷冷清清”的小众状态,行业中还是以公益性社会组织为主。“爱成长”综合性教育课堂(公益性质)负责人胡敏婷介绍,行业内以公益性组织为主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残障人士较容易信任别人,也易被说服、威胁,不会衡量他人的动机,导致他们更易受到性骚扰,而残障人士必然是公益组织关注的人群。
此外,胡佳威补充说,性教育是孩子应接受的教育中的一种,但在政府没能全面开展的情况下,公益组织会跟进得更多;同时,公益组织和商业机构的视角不同,在我国,公益组织跟进的前提是已经出现社会问题,比如近年来频发的儿童性侵案件等,但商业机构在明确这一行业可以带来可观利润之前基本不会关注。“如果有一家机构可以探索出一种关于性教育的商业模式,也许会有大量商业机构进入。”
存在商业化瓶颈,导致性教育行业不受资本市场关注,资金来源有限的公益性组织的作为受到局限。胡敏婷透露,“公益型性教育机构除了得到政府,基金会的支持,一些做CSR(企业社会责任)服务的机构也会向其购买服务,以帮助其企业客户进行性教育公益活动。”这基本是性教育公益组织的主要收入来源。
问题|缺乏优秀师资和丰富的性教育产品
“既然有课程,为何不能商业化?到底是因为大多家长、学校觉得这不必系统地教,还是家长不愿意为此付费?”
“都不是,家长有意愿付费,真正的原因是市面上缺少丰富的性教育产品以及师资。”胡佳威告诉芥末堆。
目前,除了性教育读本、音视频课程,国内市场还没有出现形式多样的性教育产品供给C端。虽然一些性教育机构也推出了动画片、录播、直播、绘本等形式的教学产品,但对比语言培训、k12课外辅导等细分领域,市场上的性教育内容仍然较少,消费者的选择有限。
(性教育动画片截图)
为了生存,性教育机构除了选择与各类亲子教育平台合作进行课程的推广销售,以及对相关知识资料开源外,还会依据课程体系为从业者进行有偿培训。培训的课程,除了针对诸如支教团一类的公益组织开展外,也存在一些性教育机构、从业者个人付费购买师资培训服务的情况。
其中,从业者个人付费参加培训的情况并不少见,很多社区服务中心的社工、心理咨询师希望自己可以开展性教育课程。相比于其他职业,心理咨询师更容易看到C端对性教育的需求。胡佳威透露,“他们(心理咨询师)会遇到很多与性相关的青少年、成年人心理问题案例。”
总体来讲,由于大多从业者没有系统地学习性教育教学方法,并且越来越多的人希望从事性教育,师资培训的市场需求很大,这项业务的确能够为机构带来利润。但是,目前业内尚没有任何一项关于性教育讲师的资格认证,培训过后缺少统一的标准规范,对于师资培训这项业务而言,无疑是块“伤口”。
结语|性教育行业似乎陷入了死循环
除了产品不够丰富、缺乏师资认证等原因,让投资人们对性教育机构皱眉头的还有一点——缺少详细的市场渗透率、明确的客单价、商品出货量(因为无商业模式)等参考信息。这也导致目前无法准确估算国内的性教育市场。
商业模式没有打通,导致吸引资本进入变得困难,缺少“金主”又使性教育机构研发新产品、课程变得更加困难。性教育行业似乎陷入了死循环。
媒体的倡导、社会的关注,孩子的需求,不断催化出新的公益组织加入性教育行列,当增长至一定规模时,是否有更多的商业机构伺机而动?性教育何时才能成为一片蓝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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