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兰国家教育署署长海诺宁(OLLI-PEKKA HEINONEN)
100多年前,英国作家崔蒂(Alec Tweedie)在《行过芬兰》(Trough Finland in Carts)一书中曾写下:“出众的教育制度,将会确保芬兰前途似锦。”“芬兰国家的未来,就仰仗它的教育制度。”
100多年后的今天,预言变成了现实。芬兰教育系统组织完善,运行良好,在经合组织(OECD)2000年举办的第一次PISA测试中一鸣惊人,成为全球教育界瞩目的明星,至今依旧保持领先。
上周,芬兰国家教育署署长率芬兰教育代表团到访上海,第一教育对芬兰国家教育署署长海诺宁进行了专访。
芬兰国家教育署隶属于芬兰教育与文化部,负责发展芬兰教育与培训、 早期儿童教育、终身学习和促进芬兰教育国际化进程等方面的工作。工作内容包括实施国家教育政策、编制国家核心课程纲要和各类资质要求、发展教育和教学人员以及为教育部门提供出版教材等。
现任署长海诺宁出生于教师家庭,赫尔辛基大学法律硕士,第一份工作是音乐教师。此后,他的职业生涯简直“开挂”,先后做过律师、芬兰教育部特别顾问、芬兰教育部部长、芬兰运输与通讯部部长、芬兰广播公司高管,芬兰总理国务秘书等要职。2016年10月,他被教育部任命为芬兰国家教育署署长。
海诺宁的个人爱好广泛,收集中他提到自己是一名音乐家,擅长演奏小号。除此之外,我们在他的简历中还看到体育、烹饪、历史、文化、学习。是的,学习也是他的一大“爱好”,这似乎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了他异常跨界的职业生涯。
我们就芬兰教育最重要的哲学、芬兰2016年最新一轮的教育改革、教师职业、技术在教育中的应用、芬兰教育输出等热点话题收集了他。
芬兰国家教育署署长海诺宁访谈实录
第一教育:芬兰教育是公认的全球最成功的教育之一,许多人都想知道芬兰教育成功的“秘密”,比如我手里这本书《芬兰教育全球第一的秘密》据说卖得很不错。从您的角度,您认为芬兰教育中最可贵的部分是什么?
海诺宁:我认为是相互作用的两点,它们结合在一起成就了芬兰教育。
一个是教育公平,确保所有人能充分发挥出各自的潜能。这一点对芬兰人非常重要。举个例子,芬兰的各个党派在许多其他问题上可能会有分歧,但在这一点上,所有党派意见一致,这是我们的共同坚守。
与公平一起作用的是信任。信任贯穿整个芬兰教育体系。我们信任学校管理者的专业治校,学校管理者信任教师的专业教学,教师信任学生的学习,家长信任学校和教师。
我们相信每个人都有能力,只是我们的能力体现在不同的方面。所以,在学校里我们发展每个孩子所具备的不同能力。举个例子,所有的测评都是为了培养孩子自我测评的能力,用这种方式激发他们学习的内驱力和自信心。
这是芬兰教育系统最重要的哲学。
另外,还有一点,在芬兰,我们认为教育是一个三角形,三角形的三个角分别是学校教育、家庭教育、其他非正式学习环境的教育(如:朋友之间的教育、社区教育等。)
学校不是一座孤岛,只依赖学校自身无法达到我们想要实现的教育目标。我们需要将学校教育、家庭教育与非正式教育整合,让三者共同起作用,才能满足孩子发展的需要。
目前我们的政府机构设置里既有教育部,负责学校方面的教育,也有社会与健康部,负责国民健康发展。但我们注意到,教育与人的健康发展之间有很多联系。孩子能否很好的学习是他能否健康发展的一部分。反过来,通过学习他们能让自己更好的健康发展。二者相互影响,这种关系需要得到加强。
三角的每一个部分都无法独奏,他们是一个整体。这是目前我们在芬兰尝试去做的。虽然从机构层面,我们可能并没有将这两个部门完全合并,但在思考儿童教育和发展时,我们在做决策时会整体考虑,面向相同的目标。
第一教育:2016年11月,芬兰最新一轮的教育改革吸引了全球的目光。作为最重要的决策者之一,您如何看待这次改革?为何芬兰选择在这个时候推行此次改革?
海诺宁:芬兰教育的目标是帮助孩子成为具有人道主义(Humanity)和有责任感(Responsible)的社会成员。围绕这个教育目标,教给他们生活所需的知识、技能和能力。
改革的原因是我们发现这些东西变了。现在想要培养具备人道主义和责任感的公民需要教给他们知识、技能和能力与以往完全不一样了。
比如,跨学科学习。我们认为学科教学在将来依旧有用,但并不足够。学科教学背后的科学门类依然会在,我们还是会培养孩子成为某个学科领域的科学家,但有些能力很难在任何一个单一的学科学到,学科间需要更紧密的结合。所以,我们提出了7大横贯能力(transversial competence)。
思考与学习能力
文化感知、互动与表达能力
自我照顾和日常生活的技能
多元识读的能力
信息技术能力
工作生活能力与创业精神
参与、影响并为可持续性未来负责的能力
当我们将课程与社会结合起来看,比如,我们思考未来的挑战:气候变化、不公平、贫穷,我们无法通过某一单一学科的知识解决这些问题。你需要更好的利用学到的知识去解决问题。所以重要的是,用你所学的知识你能做什么?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启动了跨学科学习、基于现象的教学。
我们希望学生可以把单独从各个学科里学到的东西结合起来,在跨学科学习中运用。同时,他们又会将跨学科学习中获得的能力带回到各个学科的学习。再下面是基于现象的教学,它很重要,但在课程中它所占的比例不如前两者。
跨学科学习不是要取代学科学习,而是基于学科学习,并在学科学习的基础上更深入的学习。
第一教育:教育改革对于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容易,在此次芬兰教育改革中,您认为最难的是什么?
海诺宁:实施实施实施!
你可以制定很好的改革策略,但是问题是,从策略到实施中间有落差。比方说国家层面的策略是否适合学校的现实情况?某种程度上,实施变成了策略的一部分。有一位媒体专家麦克卢汉(McLuhan)曾说:媒介即信息。用什么样的媒介会影响你所获得的信息。教育改革也是这样,用什么方式、手段去实施影响改革的发生。
在芬兰,对于任何教育改革,我们至少会考虑四个层面:
国家层面
教育提供者
学校和学生
成长共同体
然后才是每个层面需要达成什么目标?为什么设置这样的目标?(基于知识的方法)以及如何达成目标?(构建学习生态)。教育改革的实施也需要一种文化。我可以给你看一下,这是我们的教育改革实施框架。
第一教育:教育政策需要教师来实施,我们都知道芬兰教师素质很高,而且教师这一职业在芬兰非常受欢迎,甚至成为青少年理想职业的首选。而在大多数国家,教师通常并不会像律师、医生等职业那样受欢迎。芬兰是如何做到的?
海诺宁:我很了解教师,我的父亲是教师。我本人也做过一年音乐学校的教师,小学生和中学生我都教过,我学音乐专业。小时候,我就想做一名音乐教师,我取得了在音乐学校做教师的证书,但是并没有资格教一般的小学,那需要另外一种证书。(笑)
芬兰整个社会都非常重视教师,有人说芬兰教师素质高,是因为收入高,这不是事实。国际范围来看,我们的教师收入只是平均水平(芬兰小学教师的月薪平均在2000-3000欧元)。
其实,更大的吸引力来自教师工作的自由度。学校和班级里的许多事情,教师完全可以自己做决定。我认为这是为什么年轻人喜欢做教师的原因。他们可以很专业,一直保持自我发展,成为越来越好的教师,完成自我实现,很好的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第一教育:受AI、VR等新技术的影响,运用技术手段来创新教育的应用越来越多,芬兰也是科技强国,您如何看待用技术作为杠杆来改进教育的趋势?
海诺宁:运用技术手段来帮助教育芬兰还在启步阶段。技术究竟可以帮助我们实现哪些,可能目前我们还没有定论。但确定的是,我们都是从学(Learning)与教(Pedagogy)开始,这是首要的,然后才是如何利用新的学习环境,我认为技术对教育的影响至少体现在三个方面:
对我们教的内容(Content)会有影响,比如说,学生可以自己生成学习内容。
对学习环境(Context)也会有影响,学习环境可能会更多真实生活场景,而不是人为设计的环境。
对学习共同体(Community)有影响,通过技术实现许多人一起学习的情况会更多。
另外,通过技术手段分析学习数据、学习结果,支持学生的个性化学习,寻找对每个孩子来说最好的个性化学习路径等等,可能的空间很大。
第一教育:您认为未来技术会取代学校和教师吗?
海诺宁:技术无法取代学校和教师。它可能会取代教育中的某些工作,同时它也将释放我们,让我们去做更多我们人类教育者擅长做的事情。比如:创造、同情心、相互理解和帮助,这些都可以帮助我们在学习之路上走向更远。
未来的教师可能会变成设计师。学习过程、学习环境的设计者。为每个学生设计最适合的学习过程和学习环境应成为教师的专长。
第一教育:回到您此次的中国之行,你们称之为“芬兰教育输出项目”。每个国家的教育都有不一样的文化和传统,芬兰教育希望输出什么?
海诺宁:是的,没有人可以将一种教学环境输出到另一个地方。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存在文化壁垒。我们更多的是希望与别的国家一起共同创造一些东西。
在与别人讨论教育的时候,我更倾向于理解当地的需求是什么?教育环境如何?最大的挑战是什么?是不是可以提供他们所需的某一些东西?但是他们可以修改,满足他们自己的需求。希望我们双方都可以在这个过程中受益。
本文转自第一教育,作者伊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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