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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这个有教无类的学习公社如何度量自由、探求自我?

作者:红印儿 发布时间:

20年,这个有教无类的学习公社如何度量自由、探求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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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自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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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教育学校二楼画室一角

芥末堆 红印儿 11月2日

又是一个周五,下午两点到四点是先锋教育学校老师布彦隆之的东亚史与历史学课。他一边播放去日本访问的照片,一边和学生讨论中国游客的血拼爱好以及背后的文化投射。布彦隆之和学生们围坐在长桌旁,拉上窗帘的教室里只有投影屏幕和几块电脑屏幕亮着,后排几个男生关掉音效的电脑还停留在吃鸡界面。

这个场景与先锋教育学校校长助理桔子在2014年刚到学校时的第一印象相差无几。

那是先锋教育学校校长刘晓伟的一堂课,座位第一排之后的好些学生都开着自己的电脑,其中好些还在打游戏。桔子当时觉得:“这就是个网吧!” 

大多数初到先锋教育学校的人可能都会对这里的自由尺度之大感到惊讶。上课可以带手机、不禁止校园恋爱、就读时长由学生自主决定、打王者荣耀可以换学分,这些只是学生在先锋教育学校探索自我的冰山一角。 

“如果说创新学校也有一个由弱渐强的光谱,那我们可能是在光谱最靠右的位置,属于更前卫的那种。”先锋教育学校副校长崔涛说。 

从1998年教育理念萌芽至今,先锋教育学校过去二十年间的教育实践就像是一场对于自由、自主、自我的不断度量与修正。如今,这所学校还在不停地、慢慢地生长。

因自由,得自我 

先锋教育学校不挑学生。“我们相信人人可以成材。”桔子解释。就读先锋教育学校的过程也是自我探索与自我实现的过程。

在家长认可学校教育理念的情况下,学生可以试读两周,之后是去是留都由学生说了算。通常情况下,约有一半的就读学生都是公立学校的退学生。

今年15岁的李子祺去年秋天从山东买了张单程机票来到先锋教育学校。由于公立学校的学习节奏让他的神经性头痛时常发作,初中时李子祺就进入一所侧重传统文化教育的体制外学校就读。

后来他还是觉得学校安排太紧张,没有时间探索自己对音乐的喜爱,便决定来先锋教育学校看看。

与不少刚到先锋教育学校的学生类似,突然摆脱管教与束缚的状态让李子祺完全放飞自我。白天睡觉、晚上通宵打游戏的状态大概持续了一个半学期,“那时拉开窗帘看到天亮,感觉自己就跟死了一样。”李子祺说。

李子祺最终在尝试成为职业电竞选手的过程中戒掉网瘾。作为王者荣耀课程的老师,崔涛提议李子祺尝试“打打职业”,李子祺决定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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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教育学校进门大堂里的吃鸡成绩排行榜

李子祺的训练项目先后从王者荣耀换到吃鸡,每天练习至少八小时、运动两小时,练习强度大到有时一个月都不怎么离开宿舍。虽然曾一度在吃鸡亚服上超过93%的玩家,但职业电竞选手的训练节奏让李子祺练着练着就感受不到游戏的乐趣了。

“后来就真是打烦了。”李子祺说。这学期,他有了更多时间去上自己喜欢的课,也会琢磨自己喜欢的流行音乐,还成为学校外事委员会的成员。最近,李子祺把自己的微信昵称改成了“现充”,代表“现在很充实”的意思。

和李子祺同为外事委员会成员的猩猩来到先锋教育学校才一个多月。她曾辍学一年半,之前辗转就读过江浙地区的好几所体制外学校。讲起离开上一所学校的原因,猩猩说主要是因为学校不允许用手机。 

手机对猩猩来说意味着安全感。“就算不用,也想要把手机放在身边。”猩猩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往面前桌面拨了拨。第一次从妈妈那里知道先锋教育学校允许学生玩手机、染头发、化妆时,猩猩只觉得:“我的天!这学校太好了吧!”

不过,真正从温州抵达先锋教育学校的第一天,猩猩曾以为她在试读之后绝对不会留下来。

“第一眼看到宿舍的时候特别失望,觉得里面没什么布置,学校里的女生也不够潮。”猩猩回忆。开学第一天的自我介绍环节,在陌生人面前不爱讲话的猩猩不肯开口,最后是一位老师替她做的介绍。 

变化大概是在每天的点滴里酝酿的。猩猩自己把宿舍打点出来,每天大概会花半小时化妆,想抽烟了可以去跟老师讨论香烟品牌的优劣,并且还认识了新的朋友。她慢慢觉得在学校待得越来越舒服,还主动报名加入外事委员会。至于未来,猩猩目前还没太多想法,“随遇而安吧。”

自主有界

“自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先锋教育学校官网上写道,“习惯了过去被决定的生活,来到先锋自由的环境下会有种种不适,反而怀念过去一切被决定的安全感。”

对于探索自由这件事,在帮助学生摆脱来自外界的不必要控制之后,先锋教育学校还有两步要走:给予学生必要的支持、培养学生运用自由的能力。

先锋教育学校的校区里遍布着学生自治的痕迹。学校教学楼主体是由楼盘售楼部改建而来,把售楼沙盘改为公共讨论区的圆椅、在一楼设置出一片图书馆区域、将二楼房间隔板拆掉改为玻璃墙,这些改造工程都由学生自主设计并组织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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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楼盘沙盘改造而成的公共讨论区

实际上,空间的功能是流动的。一年半之前,学校里相对封闭性最高的小教室被五位准备出国的学生起名叫“英语超级无敌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自习小组的小教室”。他们向学校申请在每天下午两点到六点将教室作为自学英语的空间,并设定出八条教室使用规则。 

每到英语学习小组的自习时间,小教室就会暂停开放给非自习人员,只有前往套间内琴房的同学才可借道进入。与小教室仅一墙之隔的琴房同样由学生自发组成的教室空间改造小组设计而来,墙壁上的隔音装置是学生们从淘宝上买来自行组装上去的。

14岁的熹熹是一个钢琴爱好者,周一到周五每天下午三点她都会到学校的琴房练琴一小时,练琴时段由她与其他四位同学协商而来。“在先锋,学生们会意识到他们需要独立打点生活的方方面面,其中就包括处理与同学的关系。”桔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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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一度被用作英语自习室的小教室门口

在学习这件事上,先锋教育学校并不刻意做课内与课外的区分。学习可以随时随地、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发生,支教、露营、骑行、音乐会、讲座,这些活动与课程一样都是教育的载体。 

先锋教育学校采用选课制,课程根据学生的兴趣和老师的特长开设,凑够五人即可成班,课表每学期都不一样。每学期虽有学分要求,但获得学分的方式多种多样。

学术学分可以通过课程、项目制学习、游学、独立学习以及和导师交流互动五种方式获得,非学术学分则取决于学生在某件事上投入时间的多少与技艺精进的程度。 

学生们对于自己想学什么、学到什么程度有着极大的自主权。“只要你肯为一件事付出努力,又有明确的目标去达成,就可以换得学分。”李子祺说,“目标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进行调整。”在王者荣耀课程上获得学术学分后,李子祺进入到职业训练的独立学习状态,投入在王者荣耀和吃鸡训练上的时间都换作了学分。

除了学习生活,学生还有机会参与校园管理的方方面面。从2013年在成都开始实体办学至今,学生自治的形态经过了至少三个版本的迭代。一开始,学生们选举出总统、组建起学生政府,后来又更加务实地演变成承担外事、学术、传播等多个功能的学生委员会。 

目前,学生们成立了学生会。他们将以学校董事会一票、非董事会老师一票、学生一票的形式参与到学校重大事件的决策中,例如建议老师任免、查看学校财务状况等。最近,学生们还将要决定学校食堂的去留。 

DOTA辅助

很难用某一个词来概括先锋教育学校老师的角色:学伴、玩伴、朋友、父母、兄弟、姐妹、心理咨询师,这些描述其实都适用。 

先锋教育学校没有单独设置教师宿舍、教师食堂或是教师办公室。老师与学生同吃同住,学生的教室就是办公场所,育人的过程也是自我成长的过程。 

崔涛从小到大都是个典型的好学生,直到进入大学后才有了更多时间来反思自己所受的教育。来到先锋教育学校之前,他曾做过独立老师,也曾在21世纪教育研究院工作。

“和学生生活在一起让我丢掉了好学生的那种‘骄傲’,看到了‘人之为人’的一些东西。”崔涛说,“比如他们小小年纪就选择来先锋念书的那份勇气。” 

作为之前王者荣耀课程的老师,崔涛喜欢用游戏来解释他眼中老师的角色。“我感觉自己比较像DOTA里的辅助,既要有carry的能力和思维,能够去上课、做管理;又要能提供边缘支持,比如去做一对一沟通、提供力之所及的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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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自主开展3D打印项目的空间

这意味着老师不再扮演知识权威,授课老师负责的课程内容甚至可以是老师本身都不擅长或者待探索的。从兴趣出发进入到真实的生活场景中,再瞄准适合自己的目标修炼能力,这样的学习路径对于老师和学生来说都适用。

“用教育行路,小说,应是我的归途吧。”桔子在朋友圈签名里写道。他梦想成为一名小说家,曾在学校尝试开设故事分享和家族秘语课程,与学生们探讨如何讲故事、如何书写家族史。直到现在,桔子还在运营他的个人微信公众号,他会在上面抄诗、写影评、记录学校的课堂和人物。

“爱孩子、爱学习、有理想、有能力”,桔子如此介绍先锋教育学校对老师的基本要求。在这个以构建终身学习社区为愿景的地方,老师的自我学习与学生的自我实现都很重要。

儿子2016年从先锋教育学校毕业后,程蓉的身份由学生家长变为学校校医。“我更像一个观察者和学习者,看到了自己的很多局限,也慢慢去接受真实的自己。”程蓉说。学生们每天都在向她展示什么叫做信任、自在、开放,也带给她对于自己和之前育儿方式的反思。 

程蓉曾和用丝带扎着长发的儿子走在街上,路人不经意的注视都会让她感到不自在。如今,哪怕学生选择不来参加她的一小时心理访谈,她也十分淡然。“我可以等,我知道学生来或者不来都是有意义的。”程蓉说。 

从骆驼到婴孩

学会做人、学会思考、学会学习、学会交流、学会合作,先锋教育学校校长刘晓伟在1998年就提出了这个五个教育目标。他先后在幼儿园、初中和高中阶段实践这些教育理念,在尝试过在线教育、私塾等形式后,先锋教育学校在2013年拥有了实体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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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教育学校成都校区外景

先锋教育学校成都校区坐落在新都区班竹镇北欧知识城,教学楼是楼盘之前的售楼部,学生宿舍也在楼盘内。不过,先锋教育学校的教育实践是超越“学校”的。

除了打破封闭的学习空间和固定的学习时间,先锋教育学校的毕业也并不以传统意义上的升学作为节点。学生可以随时入学,也可以自主决定毕业时间。

“只要一个学生在先锋找到了他人生中的下一个目的地——可能是国内外的学校,也可以是直接进入社会或者创业——他就已经完成了在先锋学校的教育。”桔子解释。

虽然先锋教育学校的在读学生长期以来不过二三十人,但毕业生有着五花八门的去向:有的进入美国排名前100的文理学院就读,有的在做自己的摇滚乐队,有的创立了出售高原牦牛皮具的社会企业,还有的加入先锋教育学校成为老师。 

今年秋天,在经过一学期的试运行后,先锋教育·安格学院在深圳正式投入运营。这是先锋教育学校在成都之外的第一个校区,两个校区将共享包括师资、生源、升学渠道在内的所有资源,学生可以选择任意校区开展学习。 

“安格”音译自“Agora”,意指古希腊城市生活的中心地,也是古希腊公民文化生活的中心。安格学院位于深圳市中心的一个150平方米左右的写字楼空间里,但与成都校区一样,所谓“社会即学校,生活即学习”,学生们去商业溜冰场上滑冰课、去炮台遗址上城市考古课、或者去暴走漫画公司实习。

安格学院联合创始人黄鹃娟在2018哈佛中国教育论坛上分享了她团队中一位老师对于教育本质的思考,这是引自尼采《论三种变形》的一个观点:

“如果人的一生有三种精神境界,那么每个人最开始都是沙漠里的骆驼,愿意忍耐并承载重担;再后来,也许能蜕变成狮子,勇于主宰、渴望征服世界;最终的境界是在征服世界之后能如获得新生的婴孩一般,返璞归真,无所畏惧。”

从好奇开始,一步一步找到自我、成为自己,获得充实又尽兴的生活,这似乎也是先锋教育学校对于教育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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