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Aha社会创新学院顾远在近日举办的第六届“反贫困与儿童早期发展研讨会”上的发言。
在我看来,教育创业者和一般的教育工作者相比,在对教育问题的关注上往往会表现出三种明显的特征。正是这些特征,使他们可以为推动教育的变化贡献出独特而必不可少的力量。
特征之一:教育创业者们关注教育的 “在地性(locality)”
很多教育创业者们服务的对象往往是社会经济阶层上处于弱势地位的人群,所以他们在设计自己的教育产品和服务时会充分考虑“在地性”。比如教育内容和形式上,会更考虑当地的学习者的实际需求,而不会盲目追求“学业成就”;在教育产品的技术应用上,不会一味地追求高科技,而往往是 low tech,high touch (低科技、高情感),更突出人的因素;同时在教育产品的使用上,也会充分考虑在地使用者的能力和便利,同时要以更低的成本交付高质量的产品,以小的切口,带来大的改变。
中国的农村地区有数以千万计的留守儿童,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很小的年纪——甚至是六七岁的时候,就开始在学校里寄宿。很多的研究都已经证明,这种情况对这些孩子的身心成长非常不利,许多孩子都出现了心理疾病,也严重影响了学业发展。
有一家叫做 “歌路营” 的教育机构,开发了一款叫做 “新一千零一夜” 的产品来帮助解决这个社会问题。
这款产品说起来非常简单。他们录制了大量的适合不同年龄段儿童的故事,刻成光盘交给学校。学校只需要在学生宿舍里架设一个简易的喇叭,每天晚上在学生就寝时播放相应的故事就可以了。几年下来,“新一千零一夜” 给农村寄宿学生们带来的好处非常明显。学生变得更积极开朗,更适应和同学的相处,甚至写作和口头表达能力都有提高。
因为产品简单易用,不要高科技和高投入,也不需要老师们投入很大精力,所以很受学校的欢迎,可以进行大规模地推广。到目前为止,歌路营的这款产品已经在超过6000所农村学校使用,这些学校里的寄宿学生数量超过170万。
特征之二:教育创业者们不止于想出一个 “点子” ,而是要开创一种 “模式”
模式不是机械和僵化的指南,一刀切地规定了所有的动作。模式是一种能够让产品和解决方案稳定而持续地创造价值的方式。一个点子也许可以让一堂课更精彩,一个知识点更透彻,一个学校更让孩子们喜爱,而一个模式可以使这个点子让更多的人受益,并促发更多的点子产生。教育领域里很多人喜欢“小而美”,对于个体的教育工作者而言,这毫无问题。但是从解决教育问题的角度,则远远不够。孟加拉农村发展委员会(BRAC)是世界上最大的公益机构。它的创始人Fazle Hasan Abed教授说过一句话,我深以为然:“小即是美,而大是必需的。”
童萌是成都的一家教育机构,他们致力于为城市低收入社区提供普惠式的早教服务方案,希望每一位儿童不论出身怎样的社会阶层,都能够接受到优质的早期教育。
为此他们开发了完整的亲子早教课程。如果课程是一个 “点子” ,真正让这个点子发挥价值的则是童萌经过多次迭代以后日渐完善的业务模式和组织管理方式。
业务模式上,童萌没有把自己定位成一个 “培训机构” ,而是一个能够 “一站式满足家庭日常亲子服务需求” 的社区中心,早教课程的内容与社区有关,而除了课程,还可以提供其他的亲子服务。在组织管理方式上,童萌是一个去中心化的组织,员工实行高度的自我管理,甚至机构的很多规章制度都是由一线员工基于日常的工作实践来写的,并且会不断更新。社区中心的员工并没有幼教或者社工的背景,而是社区里的全职妈妈。在招募这些 “妈妈老师” 之前,童萌会先给他们培训两周的早教课程,然后双方再判断是否中意对方。这种招聘方式可以有效地找到那些最匹配的员工,也大大增加了团队的稳定性。
特征之三:教育创业者是从社会问题的高度看待教育问题
很多教育工作者谈论和实践教育主要从教育本身出发,但很多教育问题的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其他方面的社会问题,比如性别平等、文化多元、语言障碍、经济贫困、残障权利……。这些问题不解决,只是去加大教育上的投入也难有大的作为。反过来,从教育入手,可以为解决很多社会问题提供一个有力的切入点,有助于那些社会问题的解决。
比如女性受教育人数的增加,有助于提升女性的社会地位;少数族裔的人接受定制化的教育,有助于传承和发展自身的文化,增加社会的文化多样性;加强在实用技能类培训上的投入,有助于贫困人群改善生计,也有利于社会稳定……所以,对很多教育创业者而言,一方面,他们是从社会问题的高度来看待教育问题;另一方面,他们也将教育视作改变世界的利器。
巴别梦想家是一个草根教育公益机构。他们长期扎根在广西省田阳县的巴别乡,那里是一个缺水、缺少耕地、交通不便的贫困地区。但物资的贫困还只是一方面,在巴别梦想家看来,贫困的根源是社会结构的不公所带来的社会资源的全面匮乏。所以这里的孩子信息闭塞、缺少发展机会,被社会边缘化,对未来的选择没有信心。改善他们的教育并不是靠捐钱捐书就能解决的,问题的核心是 “封闭” ,孩子们的世界是封闭的,想象力也是封闭的,长大以后无法适应复杂多元的社会,也失去了价值信念和社会责任感。这才是真正可怕的 “贫困” 。
对此,巴别梦想家采用了 “社会化学习” 的方式来帮助这些孩子们成长。学习在窗外,没有理由学习只能发生在一个叫做学校的地方,特别是这里的学校教育资源还严重匮乏;他人即老师,没有理由学习只能由一个叫做“老师”的人来支持,社区里的人们,甚至是孩子们彼此,都能成为助人成长的老师;世界是教材,过去教材就是我们的全部世界,现在全部世界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教材。
巴别梦想家为当地的孩子们组织了很多的社会实践活动和各种的营会,而在我看来它最大的特色在于通过长期的陪伴和赋能,使这些孩子们不仅自己成长了起来,还具备了帮助别人成长的能力。项目运行九年之后,当初的孩子们有些已经成了大学生,他们更理解乡村的问题,特别是教育问题,也有经验和能力去参与解决这些问题。巴别梦想家也正在尝试帮助这些孩子们 “星散” 各处,去帮助到更多弱势地区的孩子们。
从社会问题的视角看待教育问题也意味着,任何优秀的教育创业者都势必会兼顾 “服务” 和 “倡导” 。他们所开创的模式不仅会稳定而持续地提供服务,而且必然会将所做事情的意义化作一种集体的使命,塑造出共同的价值观和目标,动员起更广泛的力量和资源。
过去的一年里,幼儿园里发生的各种事件,从劣质食物到虐童,直至性侵,不断曝光,让很多人义愤填膺,却又困惑不已:我们的幼儿园到底怎么了?
就在上个月,一家名为 “日敦社幼师学院” 的教育机构成立了。他们的口号是:“做不一样的老师,教不一样的学生。世界因爱而自由,孩子因你而充实。”
在这家机构看来,幼儿园出现的种种问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幼师培养不够重视,社会上严重缺乏合格的幼师。一方面,人生百年,立于幼学。六岁前是儿童认知发展,以及价值观和人格形成的关键期;另一方面,中国当前的幼师整体素质却不容乐观,大量传统幼儿师范学校对学生的培养还停留在几十年前的 “琴棋书画” ,几乎所有的幼师学校都在课程设置上都缺乏人文、艺术、哲学等领域的内容。为此,日敦社幼师学院提供各种创新型的幼师培训,引入了世界各地优质的幼师课程资源。与此同时,它还定期举办工作坊、观影会、分享会,让更多人关注幼儿园存在的社会问题,意识到幼师培养的意义所在,由此也扩展到对于教育和社会的新的思考。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说教育创业者是那些在教育领域里完成 “发现—>实现—>变现” 的人。他们发现了某个教育问题的症结所在,他们尝试用新的解决方案在小范围内实现对问题的解决,他们开创出有效的模式在更大规模上变现解决方案的社会价值。
为了改变教育,我们需要更多的教育创业者。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Aha社会创新学院”,作者顾远。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芥末堆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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