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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点：在名校云集的魔都中，有一所备受家长关注的学校——上海包玉刚实验学校。去年8月，David Mansfield出任包校常务校长。这位曾任“明星学校”北京德威英国国际学校校长看来，好的教育有三步，而第一步是帮助孩子建立“知识库。“洋校长”第三季第二期我们与David聊了聊，请他谈谈对教育的理解。

要说国内“星二代”们最青睐和在坊间名声最大的国际学校，要数北京德威英国国际学校和上海包玉刚实验学校这两所国际学校中的top名校了。

北京德威英国国际学校在前两年因为诸多明星子女入学而名声大噪，如田亮的女儿、李湘的女儿都争相就读这所学校。而上海民办包玉刚实验学校成立于2007年，相比于近几年如在如雨后春笋在上海拔地而起的双语学校，包校算是沪上最为老牌也是最受欢迎的双语学校了。

虽然这两所学校有着同样的“英式贵族”气质，同样倡导着全人教育，但北京德威英国国际学校它是一所只招收外籍学生的学校，纯英文教学，高二之前的课程与英国国家课程同步，高二高三则是教授IB国际教育文凭课程，与实行双语教育的包玉刚实验学校有着本质区别。虽然有时包校也被统一划分在“国际学校”那一类别。

去年包校最大的新闻要数“挖”到了大名鼎鼎的北京德威国际学校的校长David Mansfield先生，他于去年8月1日正式出任了包校的常务校长。

David Mansfield

David本科毕业于剑桥大学历史专业，并在牛津大学获得了历史教育学研究生学位。毕业后，David就去到了一所高中任历史老师，从此开启了他近30年的教育生涯。剑桥本科，牛津硕士，在那个年代这俨然是一个“天之骄子”的履历，但David毅然决然地走上了讲台，从基层开始，做一个在走在一线的教育工作者。在2013年来到中国前，他已经在英国的三所学校担任了十几年的校长。

David对教育纯粹的热爱和执着让人动容。在他看来，相比于全英文教学的纯国际学校，双语学校才是最适合当下的中国孩子的，这也是他从北京德威国际学校来到包校的重要原因。

德威vs包校，中国孩子更适合双语

像北京德威这样的只招收外籍学生的国际学校，在建立之初的目的是为了给在中国工作的外籍人士的孩子提供教育。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有着外籍的精英海归回国就业，加上外资企业的萎缩，很多外派员工被调回国，在这种纯国际学校里，你会看到越来越多黄皮肤黑头发的孩子。

在纯国际学校上学的孩子，他们很小就完全沉浸在全英语的学习环境，孩子们的英语能力能够得到迅速的提升，拥有地道的英语思维，甚至于英语水平接近于母语。这也是诸多家长选择纯国际学校的一个重要原因。

但David认为，这是有代价的。 “孩子们失去了深度理解中国语言和文化的机会，他们会忘记作为一名中国人意味着什么，而这种身份认同感是伴随着孩子一生很重要的东西。

David Mansfield 图片来自首席ELITE

的确，国际教育在中国发展至今，已经从一开始的盲目跟风推崇国外的教学教育体系，到现在对于教育，对于国际教育，我们已经有了我们自己独立的深刻的见解。我们开始意识到：想要成为一个面向未来的国际化人才，首先要成为一个有中国文化根基的中国人。

“所以其实我一直认为，双语学校会更适合中国的学生。在双语学校，中国教育与西方教育在寻求一种优势结合，中英文课程一般是各占一半，外籍老师和中国老师的比例也是如此。学生在发展和学习好自己母语和中国文化的同时，也获得了极好的国际教育。 双语的教学方式是想帮助中国年轻人不管在国际上还是中国都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价值。”

好的教育，是要反反复复教同一个知识

在北京德威英国国际学校工作了三年后，David来到了包玉刚实验学校。在英国和中国当了20年校长的他，可以说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职业校长”了。

作为一名校长，最重要的职责是什么？

David说，保证孩子的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责任。除此之外，就是保证学生能够learn well（学好），也就是在学校设置环境中进行良好的学习。你可以在没有被教导的情况下学到很多东西。例如阅读、看电影。但学校的责任除了提供教学，还需要根据学生的学习情况给出反馈，如此才能确保孩子们在学习中是一直前进着的。这意味着教师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纠正、标记和反馈。

评估和反思在包校的教学过程中有着非常细致的体现，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包校的老师他们首先会努力用简单的方式向孩子去解释复杂的概念，以确保每个孩子都能够真正理解它们。然后老师会定期回顾检查知识点，了解每个孩子的学习情况。如果有的学生没有学好，老师就会重新教他们。如此反复循环，直到确认每个孩子都弄清楚了这个知识点。这听起来似乎是一个足够“笨”和“老”的教学方法，不像是一个先进前卫的双语学校会使用的，但事实确实如此。

David向我介绍了包校的教学标准“四面八方”。

可以看出，在教学的最后三个步骤6-8，全都与评估和反思有关，这在包校的教学中是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环节。

一个二十个学生的班级，进行几个月的教学后，老师对每个人学习能力和基础基本已经了然于胸了。如果老师发现你班上较弱的学生之一，就会尽可能多地在课后和你谈论学习的内容，比如问你这个知识点学完觉得如何？这节课主要教了些什么呢？老师也会看学生是否能用自己的语言说出对知识的理解，以此检测学生对知识的掌握程度。

如果你是作为基础较弱的学生能够理解这个知识点，那么说明课堂的进程是可以直接进入下一阶段的。如果你没有掌握，老师则会自我反思，调整教学方式再教你一次，帮助你反思难点在哪，如何跨越。总而言之，就是采取渗透式教学，不断地将知识点渗透给给个学生。

“好的教学、好的老师是会不断评估学生检查学生，以确保学习这件事是一直在发生着，学习是一件动态的事情，但老师可能稍不留神学生就静止不前了。优秀教师都是在评估和反思后，做了很多re-teaching（再教育，重复教育）的，这确实是一项艰巨的工作。但永远不要指望只教一次，好的教育就会发生。”

包校的学生们做的历史课简报

好的教育，首先是建立学生的“知识库”

在David看来，好的教育，除了老师要反反复复教，注重评估与反思，还包含很重要的一点，帮助孩子建立一个“知识库”，尤其是在孩子的低龄阶段。

什么是知识库？如何建立呢？

David坦言，知识库的内容，其实很多是需要学生去背诵记忆很多基础知识点。

David说完我感到非常惊讶。“死记硬背知识点”在中国饱受诟病，近年来大众所推崇的先进教育方法和理念也都是培养孩子的批判性思维，发展孩子解决问题的能力，项目制学习，在做中学，在玩中学…

“如果我和你谈论中国的历史，你认为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时期是什么？你不能去网上搜索它，你需要知道它。你必须知道这些历史才能够回答我的问题。”

信息时代，为什么我不能上网搜索呢？

“因为除非你非常了解那些历史，否则无法深入的思考和判断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搜索出来的，那是别人的答案。我问你这个问题，想要的不是答案，这个问题也没有标准答案。我想要的是这个问题问出后，发生在你脑袋里思考的过程，是你作出判断给到我答案的过程。而你进行思考和批判性思维的前提，是你对这些知识有基本的了解。”

包校图书馆学习的同学们

的确，克林顿和特朗普谁是更好的美国总统？除非你对克林顿和特朗普的外交政策，经济政策，社会政策有很多了解，否则你无法进行适当的比较，无法产生有效的意见。

“所以教育也是一样的，除非你清晰的知道那些基础知识点，反复练习并确保它在你的长期记忆中。否则你无法使用该信息来表达审辨性的意见。”

David认为，良好的教育是建立围绕现有知识的基础开始的。如果学生对现有的学习主题有了一点了解，教师便可以围绕着学生已有的知识点添加更多内容，然后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循序渐进，学生开始有能力深入理解这一主题，并可以运用批判性思维去思考这个主题的不同面。最后，这个知识点才得以真正的在学生的脑海中定居下来。

“这听起来有些复杂，但科学证明这就是我们大脑的学习方式。我们需要建立我们自己的知识库，然后才能够进行深层次的学习。”

建立“知识库”后，必须做好后面两步

如果说建立知识库的过程主要是通过简单的理解，然后通过记忆把知识点一点一点都攻克， 这不正是中国学生和中国人经常进行并且所擅长的？那为什么中国传统的让学生“死记硬背”的教学方法总是被批判呢？

David认为，普遍来说，中国学生的确非常擅长重复的记忆和背诵，他们往往都拥有着很扎实的知识库。“所以我认为中国的一些小学教育是世界上最好的基础教育。因为它帮助孩子建立了一个非常好的知识库基础。”

学生在图书馆

但知识库的建立只是学习的第一步。但事实上，好的教育其实是经历了三个阶段的，首先是知识库的建立，然后经历讨论的阶段，最后学生才能输出创造性的东西。而我们传统的教育方法主要把关注点放在了第一阶段，忽略了后面两个阶段。

例如，我们正在准备撰写一篇关于美国内战的原因的文章。那么我们需要从第一阶段“知识”开始，去了解美国发生内战基础的一些背景：何时发生的内战？主要有哪些战役？双方战斗力如何…

当学生有了“知识”后，便可以进入第二阶段“讨论。”学生们开始通过各自现有的关于美国内战的知识进行讨论，交换对此事件不同角度的观点。最后，根据“知识”和“讨论”的内容和结果，才能够进入第三阶段“创造”，产生属于自己的审辨性观点。

在西方的教育里，学生的基础知识库则相对薄弱，他们的擅长的事教育的后面两个环节。“因此，我们现在试图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将这两个部分组合在一起，所以我们称之为将东方教育和西方教育混合在一起，让教育的三个阶段都能够平衡发展。”

项目制学习（PBL）真的好吗？

的确，我们发现，尤其是美式教育，都非常强调“讨论”和“创造”。

这两年非常火热的项目式学习法（Project-Based Learning），便是让学生在一定的时间内，选择、计划、提出一个项目构思，在项目中讨论、创造，解决实际问题，使得学生更“有效率”地掌握学科知识甚至跨学科知识。项目制学习已经在北美等许多国家的学校被广泛采用。仅在去年，美国就有上千所学校开始使用PBL教学取代传统教学法。

但David认为，大部分项目制学习忽略了教育的第一阶段，即基础知识库的建立。

“美国很多教育家认为，理解某事的方式就是去研究它。所以他们会给学生很多的project让学生们去探索研究，但都没有强调基础知识。这是一种不同的教育哲学。但我认为，知识库的建立应该是先于项目制学习的。当学生有了关于此项目的有结构的背景知识，建立在这些基础知识上的项目制学习，才能将学习效果提升到一个新的水平。否则孩子容易在项目中盲目研究和探索，探索到的知识也是碎片化难以成为体系。”

关于发现学习（discovery learning ）和项目制学习，David强调，如果没有良好的知识库和知识结构，学生将难以在项目式的学习过程中把自己发现的知识真正吸收和纳入到自己的知识体系中。

David和纽约河谷学校校长、哥伦比亚大学教育学院研究员探讨品格教育普及和发展

“所以现在所做的教学，就是创造知识库、构建知识结构，然后再进行项目式的研究和有趣的讨论。之后，学生们就可以开始自然而地进入到学习的第三阶段，开始创造和输出了。”

没能让最优秀的人进入教育行业，是目前最大痛点与难点

David的同学和朋友们，少有从事教育行业的，他们有的是顶级律师，有的是企业家，从报酬上来看远高于教育工作者。

David说，这也是为什么，不仅仅在中国和英国，在很多国家，那些非常优秀的毕业生倾向于去其他可能会给他们更好薪水的行业。“这是非常可惜的，因为教学是一项非常非常难的工作。”

如果一个班有二十个孩子，教师必须因材施教，针对不同的孩子使用不同的教学方法帮助他们每个人都能够理解学科知识和学科难点，还要使学生对学习日复一日地保持专注、积极和热情。这是一项听起来就无比艰巨的工作。当然，填鸭式的教学固然相对“简单”，用同样的方法给50个孩子教授一模一样的内容即可，但这很明显不是我们所期望的教育。

 “我们想要培养最优秀的人才，希望他们未来成为最聪明，最有能力的人。但我们没有让最优秀最有能力的人进入教育行业。 这是非常可惜，也是目前教育的一个痛点和难点。”

包校一年级课堂

近年来，芬兰的教育广受赞誉，其体系被广泛认为是世界上最好的教育之一。在芬兰，想当中小学老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有全球最严格的师资标准，每年只有最优秀的10%的硕士毕业生才有可能成为老师。芬兰中小学教师受民众敬重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总统和大学教授。据芬兰第一大报《赫尔辛基邮报》的调查显示，芬兰年轻人最向往的行业就是当老师。

“我很遗憾教师的地位并不像芬兰那样的国家一样高。如果没有好的教师，如果不能给孩子们最好的教育，如果没有人很好地教他们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和良好的处事原则，其实我们是在降低正在创造的未来世界的质量。因为孩子们才是未来世界的掌舵人。”

所以，对David来说，建立好一所学校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也许他不会像银行家或律师那样富裕， 但他一直认为这是最值得做的事情。 有趣的是，当David走到职业生涯的后半阶段，他的朋友都非常钦佩和羡慕他所做的事情。

“因为我每天上班都知道那里有一群孩子等待着被教导，我非常确信这就是有意义的事情。而很多人虽然进入了更高薪的行业，但他们经常会自我怀疑，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已经不知道动机在哪里了。 ”

David认为，如果你计划成为一名老师，想从事教育事业，必须拥有vocation（天职、神召唤）。

“这个词来自于拉丁语，是指工作不仅仅是你选择去做的一件事，更是应该让你觉得这是你内心深处的呼唤，是你的使命。这种呼唤和使命会从内而外地驱使你，让你觉得这就是你想做的事情，成为你前进的动力。否则，你很难成为一名好老师。”

在英国不同风格的学校担任了十几年校长，并获得了斐然的成绩， David想是时候走出去看看，让自己的生活发生一些改变了。他原本可以选择去到一个有阳光有沙滩的地方工作，过上轻松惬意自由的生活，但他选择了走出舒适区，来到了中国工作。 

“我是历史学家，我喜欢历史。而北京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地方，这里的的历史是偏离西方世界历史的。二十世纪，英国衰落，美国领先于世界。但二十一世纪，是一个很“亚洲”的世纪，尤其是中国的表现尤为出色。 我觉得对于我的职业生涯来说，中国一定是个非常有趣且充满挑战地方，所以我就来了。”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外滩教育”，作者张燃，编辑李臻。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芥末堆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