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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教培校长参考,作者王慧
“生1个孩子奖励100万。”
携程网创始人、北京大学教授、人口经济学家梁建章提议道。
5月11日,国家统计局公布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主要数据结果。全国人口共141178万人,与2010年的133972万人相比,增加了7206万人,增长5.38%,我国人口10年来继续保持低速增长态势。
正当主流媒体和大众网民为我国人口数据点赞称好之时,独立思考的专家学者们,泼了盆冷水。
我们还应从人口普查数据结果中看到:2020年,我国出生人口数量为1200万人,相比2019年的1465万人减少了265万人,降幅约18%。自2016年我国出生人口数量受“全面二孩”政策影响创下小高峰后,我国出生人口数量已经连续“四连降”(2017-2020年)。
梁建章认为,扣除二孩的堆积效应,近几年中国的生育率只有1.1左右,差不多只有更替水平的一半。被认为是超低生育率的日本是1.3-1.4的水平,发达国家平均是1.6的水平,而正常的更替水平要到2.1。
这个生育水平接近世界最低水平,比日本和南欧国家等典型的低生育率国家还要低很多!
如何解决目前中国面临的低生育问题?
梁建章提议,生1个孩子奖励100万。增加家庭补贴,用真金白银给有小孩的家庭更多福利,才能起到更快的效果。此外他还提到:鼓励生育是非常复杂的综合社会工程,涉及教育改革或房地产政策改革。
联想我国的教育改革与房地产改革,从双减政策(减轻校内作业和校外培训负担)引发的校外培训机构整顿治理,到最早的“房住不炒”政策再到学区房改革……
本文主要探讨四点:
“二孩政策”失灵了,年轻人“生不起了”
为什么中国的教育成本会这么高?
亡羊补牢:对培训机构和学区房下手
恶性循环:教育和培训行业怎么办?
“二孩政策”失灵了,年轻人“生不起了”
新中国成立以来,出生人口最少的一年,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的1961年。那一年,新生儿数量为1187万,比2020年只少13万。
人口普查数据公布前,有外国媒体预言,中国人口会首次出现下降。最后的结果显示,人口依然实现了增长。不过,从出生人口来看,中国人确实已经越来越不愿意生了。
2013年12月,“单独二孩”政策正式实施。政策规定,允许一方是独生子女的夫妇生育两个子女。这意味着,持续了30年的独生子女政策,终于有了松动。
然而,公众的生育意愿却没有随着政策的放开而增强,2013-2015年,国内出生人口分别为1640、1687、1655万,效果不及预期。
全面放开的脚步比想象中更快,2015年,中央决定全面放开二孩,所有夫妻均可生育两个子女。次年,中国出生人口为1786万,达到21世纪峰值。但接下来四年,出生人口连续下降。
鼓励政策的失灵,表明了生育意愿的低迷。虽然计划生育依然是我国国策,但中国的人口问题,已不再是绝对的政策导向,而是经济社会下诸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教育作为养育的一部分,在其中影响重大。
如今的教育之所以导向了低生育率,主要原因就是教育成本的不断攀升。
《2019国内家庭子女教育投入调查》数据显示,家庭子女教育年支出消费额度已经主要集中在12,000-24,000元和24,000-36,000元两个范围内,占比分别为22.4%和21.7%。2020年,全国全体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32189元,也就是说,一个孩子一年的教育支出,已经可以占到父母一方可支配收入的绝大部分。
在一线城市,支出只会更高。据上海社会科学院城市与人口发展研究所的调查,在上海,将孩子养到上初中要付出约80万元,和发达国家抚养一个小孩的成本持平,但中国一线城市的白领工资不及发达国家的1/3,可见城市父母承受的教育压力之大。
父母在教育上的投入主要有三个方向:购买学区房、课外辅导与出国留学。如果要在一线城市购买学区房,教育成本将飙升至数百万元。
国际关系学院教授、《我是演说家》全国冠军储殷曾经说过3段话,然后得出1个惊人但又真实的结论!
第一段话:“教育对于我们这些中等家庭而言,就是通关!考二代为什么会那么累?因为所有的考一代都知道:考试是硬道理!”
第二段话:“我知道孩子考不上重点中学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我知道我的孩子如果考不上重点大学会面临什么结果,在我存在这么重大的压力之下,你跟我讲情怀,我怎么能够接受?我怎么可以接受?!”
第三段话:“我问问大家,设想一个每天工作10个小时的人(这是北京的常态),每个月的房租或者是按揭占到他工资的40%左右,他还有父母要养,他还有妻子要养,他每天在地铁上、公交车上……试问,对这样的人,我们的教育到底提供了什么?”
最后储殷教授无奈地说:“这样的人群只有一个结果:不生孩子了!我们的教育是最好的避孕药,生不起了!”
为什么中国的教育成本会这么高?
这与中国公办与民办教育的历史发展息息相关。分两个阶段来看:
在学前教育阶段,中国的幼儿园主要分为公办幼儿园与民办幼儿园。上世纪90年代,公办幼儿园更加主流,在园人数占比可以达到90%以上。而伴随国家对社会力量办园的放开,民办幼儿园迎头赶上,在园人数占比不断攀升,现在,中国大约一半儿童的学前教育,都需要依靠民办幼儿园完成。
相较于公办幼儿园,民办幼儿园招生方式更为灵活,服务也更多样,但相应地,收费也更高。一部分更有财力优势的家庭对高品质教育的需求,更是助推了高端民办幼儿园的发展。
上海各级公办、民办幼儿园收费对比(数据来源:知乎@百智诚教育)
如上图所示,选一个二级中等水平中收费最低的幼儿园——杨浦区延吉紫罗兰幼儿园,也要每月交3600元。假如一名年轻父亲的月薪为两万元,光幼儿园这一项支出已经占到这名父亲收入的五分之一。
既然如此,为什么仍然有一半家长选择民办幼儿园?且不说公办园学位紧张,名额有限,单从两者的教学内容来看,相当一部分家长也不会“甘心”选择公办园。
公办园一般遵循国家教学大纲《3-6岁儿童成长指南》,倡导快乐教育为主,知识教育为辅。而民办园会提前帮助孩子规划超前的学习内容,以便孩子顺利渡过幼升小阶段。如果因为上了公立园,让孩子在上小学时就落后于他人,恐怕家长们难免会自责,自己没有帮孩子把第一步迈好。
更为现实、直接的一个制约因素在于,在学前阶段,中国托儿所的供应严重短缺。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确立之前,兴建托儿所的任务主要由企事业单位和街道社区承担,这属于当时职工福利的一部分。1997年之后,国企改革步入深水区,集体经济萎缩,企事业单位剥离社会职能,托育服务亦随之消解。
如今,托儿所更可以说是处于“奇缺”状态。根据2019年全国人口与家庭动态监测调查数据,目前我国0~3岁婴幼儿的入托率仅为4.1%,远低于一些发达国家50%的比例。
社会发展之下,越来越多老人未必愿意把退休后的精力都放在照顾孙辈上,如果父母任意一方也不愿意辞职在家育儿,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雇佣全天看护孩子的高价保姆,这同样是一笔大额支出。
而进入义务教育和高中阶段,父母和孩子更是开启了“长征”。对大多数普通孩子而言,这段征程的目的地都是一所好大学。升大学的需求向下压缩到升重点高中、重点初中和重点小学,一步也不能松懈。
正是“重点”两字,让学业竞赛,一定程度上转化成了家庭财力竞赛。
正如南京大学社会学院副院长陈友华所言,我们正走在教育资源差别化配置的道路上,这促使了妇女生育率的下降,中国当前生育与教育存在超低生育率形成与低生育率陷阱、教育发展成就与问题并存的现状。
“重点”意味着资源是有限的,为了争抢到,家长们只能开始比拼谁更能“砸钱”。所以,购买学区房、上课外补习班才如此火热。据相关报道,一个学生每年在课外补习班上花费数万元并不少见,部分家庭的支出甚至达到几十万元。
问题是,教育消费与其他消费不同,教育的顶级资源注定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得到,大多数人只是“陪跑”。家长们看似对教育投入毫不吝啬,实则是被迫参与着这场“患得患失、忧心忡忡”的竞赛。如此,精神压力甚至超过了物质压力,成为套在年轻父母身上的又一层枷锁。
亡羊补牢:对培训机构和学区房下手
生育鼓励政策失灵,不止在中国出现。
早就显露出人口老龄化危机的日本一直试图摆脱人口低增长泥潭,除了补助孕检和医院分娩费用,针对育儿家庭面对的财力、精力压力,日本也提供了全方位的支持。
1、直到孩子初中毕业前,持续为孩子提供补助:0~满3岁前每月1万5000日元(约合人民币1000元),满3岁~小学毕业前每月1万日元(第三个孩子起每月1万5000日元),初中生每月1万日元;
2、给予女性产假和育儿假补贴,且产假和育儿假期间,企业和个人无需交纳医疗保险、养老保险、失业保险。
但即便补贴如此丰厚,日本2020年新生儿出生数量仍然不足85万,创下历史最低记录。
中国的二孩政策放开后,并没有如预想中实现新生儿的井喷,显出疲态的人口增长率仿佛步上了日本的后尘。中国人口的下降趋势,也无法逆转了吗?
近几年,政府频出组合拳推动教育改革。相较于育儿补助,这也许更能从结构上改善低生育率。
今年以来,教育话题的热度一再升高。这源于国家在整治学区房和校外培训上显露出的决心。
4月底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中央罕见点名学区房,提出“防止以学区房等名义炒作房价”。事实上,今年面向学区房的整治措施已经陆续出台。
教培参考此前整理的学区房新政
教培行业的整顿风暴则来得更为激烈,在办学资质、资金监管、超前教学等8个方向,相关部门都出台了具体的规范措施。至今,北京仍有教培机构尚未复课。
这一轮面向教培机构的整治,主要针对K12领域。其实,它早有前车之鉴。
2018年,《关于学前教育深化改革规范发展的若干意见》(下称“意见”)发布,其中一条重磅规定为“民办园一律不准单独或作为一部分资产打包上市”。这意味着,虽然民办幼儿园可以作为营利性机构,但它谋利的空间被大大压缩。
同时,意见提出,到2020年,普惠性幼儿园覆盖率(公办园和普惠性民办园在园幼儿占比)达到80%。普惠性幼儿园的收费必须依照公办园的定价标准,并且由政府进行专项经费补贴,从而维持其非营利性运营。
今年,教育的“公益”属性屡屡被提及,在公益性上,学前教育做得更彻底,K12虽然不会完全消灭“教育市场化”,但肯定也会不断向“公益”靠拢。
教育分层引起的低生育率,最终要靠教育公平来解决。
恶性循环:教育和培训行业怎么办?
被“嫌弃”的教培机构,在未来5到10年会面临怎样的境遇?
市场化是对教学质量的一种保障,教培行业本就是教育体系的有益补充,不应被否定。但就现实情况来看,教培行业的发展确实不容乐观。
除了政策的收紧,出生人口的持续下降,必然导致教培潜在客户的减少。
未来10年,适龄生育人群主要由90后、00后组成。这部分人的生育意愿如何?
国家统计局局长宁吉喆透露的数据显示,2014-2017年出生人口中,二孩占比明显上升,由2013年的30%上升到2017年的50%左右,此后虽有所下降但还是高于40%。也就是说,2014-2017年出生的一胎宝宝大约只有850万,这些孩子的父母主要就是最早一批90后。可见,90后生育意愿并不强。
2018年开始,二胎政策的影响已经消退,95后、00后的生育又跟不上,未来十年,新生儿数量几乎可以断定仍将保持下降趋势。2010到2020年,全国新生儿数量下降了大约24.4%。以这个数据乐观估计,到2030年,全国新生儿数量大约只有900万,约为2016年人口出生高峰的一半。
受影响最明显的就是学前教育领域。今年,2016年出生的孩子正好5岁,学前教育的客户基数为大约1800万;待2035年,2030年出生的孩子5岁时,客户基数只有900万。
2020年,全国普通小学招生1808.1万人,比2019年减少了60多万。2020年入学的小学生主要在2014年出生,这一年的出生人数其实比2013年增长了47万,即便如此,小学生入学人数依然在下降。参考近几年出生人口的持续下降,6年后,小学生入学人数的下降几乎是必然。小学生少了,升入初中、高中的人数自然也会减少。
这是每个教培从业者都必须面对的严峻现实。
数据来源:21人口论
世界范围来看,当出生率出现明显持续下跌后,还没有哪个国家能让生育率回归增长。这大致符合“低生育率陷阱理论”,即一旦总和生育率低于1.5,那么生育率如同掉入陷阱,扭转生育率下降趋势将会变得很困难甚至不可能。
对于人口不可抑制的下滑,舆论笼罩着一种悲观氛围。人们担心,人口的增长乏力,会造成经济萎缩,个体生活质量下滑。
其实,人口从来不是简单的线性问题。在大约60年前,引起人们恐慌的,还是“人口爆炸论”,这一言论认为,现代世界人口增长已超过了土地和自然资源的负载力。基于这一理论,当时西方国家提出,发展中国家应该在开展人口和计划生育活动方面作出努力。
“人口爆炸论”的基础,是“马尔萨斯陷阱”,它由马尔萨斯在1798年提出。马尔萨斯认为:
“人口增长是按照几何级数增长的,而生存资源仅仅是按照算术级数增长的。当人口增长超过了生存资源的承载力,多增加的人口总要以某种方式被消灭掉(饥荒、战争或者瘟疫等),人口不能超出农业发展的水平。”
很长一段时间内,“马尔萨斯陷阱”的说法十分流行。
而仅仅在一个多世纪之后,这个推论就被推翻。最终把社会拉出“马尔萨斯陷阱”泥潭的,正是第二次工业革命。
普遍被认可的说法是,工业革命带来的生产方式与技术的革新,提供了更丰富的物质基础和生活资料,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人地关系的限制。
如今让我们感到“惊恐”的人口下滑,也许也会被下一次技术变革扭转。
而技术的进步,背后一定指向教育的发展。
一切都是个循环。
参考文章:
【1】任泽平谈中国人口报告:多地出生人口减少10%-30%
【2】普惠后,民办园将要面临怎样的处境?
【3】超低生育率是社会发展的终极宿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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