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笔记联合创始人汪星宇
芥末堆 李婷 12月31日
“我们发现理解真实世界、发现真实世界的问题其实才是所有教育的起点,而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做这样一件事情,也需要让我们的孩子们有这样的能力去发现这个问题。”
12月30日,在由芥末堆举办的GET2021“国计民生 教育的发展”教育科技大会上,乡村笔记联合创始人汪星宇发表了以《理解真实世界,VUCA时代孩子们最需要掌握的能力》为主题的演讲。
汪星宇分享了自己在成长过程中的三个小故事,邀请与会观众一同思考,抛去思维定式和固有偏见,在充满不确定的现代社会,孩子们应当如何认识和理解真实世界,从而独立的做出自己的判断和决策。
以下为汪星宇演讲实录,略有删减:
各位老师、各位伙伴,大家上午好!很开心作为今天第一位分享嘉宾抛砖引玉一下。
我当年是一个学国际关系的小朋友,本科在复旦,研究生在纽约大学,学了6年国际关系,机缘巧合录了很多综艺节目,如《一战到底》《加油!向未来》等答题类节目,让我有了很多机会到全国各地给很多孩子做分享。
2017年6月硕士毕业回国之后,我就开始了乡村振兴工作,最早在湖南湘西卖腊肉,后来开始做带城市孩子去乡村的研学项目,再往后,我发现真正改变乡村的又不是外面的孩子,而是当地的教育、当地的孩子,我们就开始做乡村素质教育项目,做了一家公益机构(在成都)和一家教育公司(在上海)。
在这段经历中,我一直在思考的,也是我想问各位伙伴的第一个问题,大家觉得在今天如果我们谈到素质教育或教育,现在的孩子们究竟需要学到什么技能,学什么未来才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觉得是学计算机、还是学英语?或者大家觉得未来每个成年人大概会工作多少年?
一家德国统计机构发现,世界500强企业在1960年代平均寿命大概在30-40岁,但到2020年,平均寿命只有20岁。而今天,随着老龄化、随着所有因素,大多数人也许都会工作40年,甚至60年,就算我们运气非常好,在它创业的第一天就加入它,可以活活熬死两家世界500强,那我们到底学什么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呢?
在职业发展和生涯规划领域有一本非常有名的书《远见》,里面说我们其实真正要学的不是数学课、物理课,而是背后可迁移的技能、有益的经验、持久的关系。到底怎样可迁移的技能才是我们真正要去学习的?诺奖得主中村修二说,东亚教育浪费了太多生命,他的观点不一定对,但是里面有一个洞察我觉得是很值得我们思考的。他说东亚、中、日、韩的教育很多时候都是脱胎于中国的科举制度和普鲁士的教育体系,为工业革命而存在的教育体系,都是有明确目标的教育体系。
大家都知道,如果我们把所有时间放在一个明确目标上,我们可以在这个目标上有非常快的成长,但是如果目标变了,就像我刚才说的,因为我们并不知道未来的教育是怎么样的,并不知道未来好的工作是怎么样的,我们来到一个VUCA时代(注:volatility易变性,uncertainty不确定性,complexity复杂性,ambiguity模糊性)。
我来举几个例子告诉大家,我自己在成长当中碰了很多的壁。
1
2017年硕士毕业回国的时候,为什么我会去农村?因为我当时研究国际关系,我想去读政治学的博士,我以前做的都是中东、南海这样“高大上”的命题,我希望接个地气。我想,回乡村做精准扶贫,可以接地气,做田野调查。
我第一次回到农村的时候,不是干教育。刚开始研究可爱的小猪如何变成可爱的腊肉,然后把它卖出去,我当时想我怎么也算是高材生,回到湘西就干这个事情,我想这还不容易吗?更何况我那个时候还有几十万的粉丝,还写了一本书。
结果我就发现不对,因为我很努力地卖腊肉,当地老乡觉得“这是你的工作,不是我的工作”,我就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当地有一位小学校长跟我说,“你有没有想过,当地的很多老乡也许并不喜欢扶贫这个词,很多孩子会想为什么那么多人来我们这儿扶贫,那我一定要出去,我出去之后打死也不要回来了。”
我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也许扶贫、支教都是好的,但是如果你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去做一件关于平等的事情,当地老乡、当地孩子宁愿你不来。那时候我意识到如果我们真正要去帮助乡村,至少要学会平等心。
公平、平等,希望被平等对待,也是我们人性根本诉求之一。这是我课本里读到过的东西。但直到我见到了这个真实世界,才理解他说的是什么。
2
在杭州萧山机场边上有很多人做苗圃生意,苗稍微长的大一点之后,挖起来送到别的地方做绿化。为什么我们做这个事情?我当时想要帮助乡村,觉得真正改变农村的应该是教育。我们学了这么多东西,觉得可以在农村办补习班,结果发现农村没有那么多的补习班需求,大家很早就去打工了,我就很好奇,跟着凤凰山江镇几个老乡坐20几个小时大巴到杭州萧山这个地方,和他们一起挖了3天树苗。
我是2018年去挖的苗,一天差不多400-500元,当时凤凰山江镇大多数男丁都在杭州萧山挖树苗,甚至当地有孩子13、14岁辍学出来挖苗,因为大学毕业所能做的最好的工作是去做大学生村官,工资都不到这个一半。
2017年底,我在湘西川西去做田野调查,问当地孩子未来想做什么,前三名的工作是“老师、医生、老板”。像我们团队有20几个人,我每个月也发20几个人的工资,我也是一个老板,都不知道老板是做什么的。因为他们不知道老板是做什么的,但他们的父母大多都在给老板打工,老板回乡的时候都很风光,外面的哥哥姐姐回去只是只报喜不报忧,这是他们以为他们看到的世界,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一个真实世界。
这是第二个故事,我想做乡村教育、想办补习班,结果发现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为什么要读书?
3
第三个故事,11月份,我去了一次湖北十堰,我们乡村笔记做了很多教育落地工作,很多基金会都会把他们的教育项目交给我们来做落地执行,我和我同事每年会去全国各地各种各样的乡村学校。跑完之后,我跟很多支教老师有一个观察,现在的乡村教育,靠钱能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剩下都是要靠人解决的事情。
我们要去做的补充,应该更多的是一些软件上的东西。直到我最近非常频繁的跑了几个中部地区的乡村学校,我发现大多数的乡村学校也没有遇到过问题,除了百人小规模的乡村学校,我们这边有一个老师,带大家做一个航模课,我过去的时候这个老师跟他们学校的校长吵了一架,老师说这个社团实在是带不动,带不动的原因是同学们不愿意去买那个电池。我在想这是不是又是某种程度上的一种中部塌陷,哪怕是做教育公益的人,好像都没有特别关注到一个小的部分。
进而我又想到了我的硕士毕业论文,我是学国际关系的,做了一个题目叫做《小岛屿国家气候与难民问题》。气候变暖以后海平面要上升,很多的小岛屿国家会被海水淹没,这些被淹没国家的人应该去哪里,水下领土属不属于他们,这些人算是国际移民还算是国际难民?
我还给了一个特别高大上的解决方案,可以通过造岛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造人造岛屿。一般的岛叫实心岛,香港赤喇角机场、迪拜棕榈岛,我要一个更高端的,要一个漂浮岛,有一块板子浮在海平面上,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
一个纽约的朋友真的给我介绍了一个来自这个小岛的他的朋友,我想朋友的朋友吃顿饭,吃这顿饭的时候,我连续跟他说了两个小时,我想夸我,使劲儿夸我,没有想到他沉思了大概3秒钟,只蹦出一个词,叫interesting。
我就多问一句,你觉得应该怎么办?他跟我说,其实我们要的不是人造岛屿,也许几堂Python或Java的编程课就可以让我们体面的在另一个国家找到工作,有尊严的生活下去。
当然他说的这件事情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也不是唯一的解决方案,这真的是我没有想到的解决方案,那个时候我就更加坚定了做田野调查的动力和初心,因为我们发现理解真实世界、发现真实世界的问题其实才是所有教育的起点,而我们每一个人都需要做这样一件事情,也需要让我们的孩子们有这样的能力去发现这个问题。
所以我跟我的同事们说,如果觉得双减对我们是一种利好的话,不是利好了素质教育,而是利好了新的一种教育模式,我们在科举制度和普鲁士的教育体系以外,到底有没有一个新的面对真实时代的教育体系?
所以VUCA时代孩子们最需要的能力是理解真实世界,在不完美与复杂性之间,独立做出自己的判断和决策,也许是纽约、巴黎,也许是元宇宙,如果大家感兴趣的话,欢迎有一天也跟我们去村子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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