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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生活是否越来越多被工作和学习挤占?
这些挤占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工作日8小时的合理时间,而成为弥漫在你通勤路上、吃饭时、睡觉前都需要耗费心神的事情,甚至导致睡眠时间不足……
在996和007之外,还有“影子工作“这样一个概念。
美国社会学家兰伯特在其名为《影子工作》(Shadow Work,中译本题为《无偿——共享经济时代如何重新定义工作?》)的畅销书中指出,人们在余暇中除消费产品、休闲和睡眠,还必须完成的各种无酬劳动和琐碎事务均属于影子工作。
兰伯特以大量实例说明了影子工作如何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在更大程度上占用人们的余暇时间。
而高校教师和科研工作者就是最为典型的“影子工作者”。
从不下班的高校教师
2006年,一位青年大学教师在《高校青年教师的“青椒”社会价值论》一文中,以“青椒”自嘲高校教师群体。
从“青椒”这个词出现伊始,它代表的并不是象牙塔下光鲜的当代青年知识分子,而是这个群体在低收入、高压力、无休假、科研重的现实条件下,所不得不面临的辛酸、无奈、困惑、重压、挣扎。
百度词条言简意赅写出了青椒群体的无奈
原本高校教师的工作时间弹性制度应令人羡慕,实际并非如此。
高校教师虽工作时间灵活、弹性,但工作内容属于脑力劳动,虽然不用像大多数“白领”工作一样,以在工位的时间为主要工作时间计量,但工作和生活却并不分明。科研和教学准备工作都是在“台下”进行。
同时需要不断地对知识进行更新,工作准备时间较长,因此高校教师累计工作时间实际并不少。
根据《国家治理》杂志发布的一项对青年教师的调查:超半数受访高校青年教师(57.16%)明确表示自己的工作状态基本达到“996”;更有12.22%的受访者表示自己工作状态已经不止“996”了;只有三成受访者(30.62%)评价自己的工作状态不至于“996”。
中山大学青年人类学者夏循祥曾写过一篇文章,揭秘高校青年教师的隐情。
“每天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比较起来,大学教师每年220~290学时的工作量,真是少得可怜。然而,内行人都知道,大学教师的工作几乎是全天候的,尤其是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教学和科研背后都需要大量的隐性时间……教学时间其实需要3~10倍的‘影子工作’。何况,大部分青年教师的年工作量都超过规定工作量一倍以上。”
上课难、评职称难、课题难、论文难,带研究生则是跟研究生一起犯难。
学术需要深度时间。事务性工作也占据了一定时间,名校青年教师更容易被事务性工作占据时间。
当问及高校青年教师日常工作中的时间分配情况时,33.23%的受访者表示“教学时间较多,科研时间较少”;33.19%的受访者认为“科研时间与教学时间大致均衡”;23.90%的受访者认为现状是“科研和教学时间都较少,被其他事务性工作占用时间精力”;只有不到十分之一的受访者表示自己“科研时间较多,教学时间较少”(9.68%)。当问及“您目前最希望给您提供的是什么”时,40.91%的受访高校青年教师选择了科研时间。与此同时,关于高校青年教师群体的压力测评结果显示,71.63%的受访者表示,来自教学任务方面的压力“非常大”或“比较大”。
不但996,寒暑假期间无需授课,但却成了科研项目的集中攻关期——集中时间做实验、撰写课题申报书、写论文。高校教师实际上只有假的假期。
在寒暑假期间,高校教师的周工作时间依然达到32.9小时,并且在法定节假日中平均每天工作时间仍有4.4小时。
实质上,在上述的调查结果中,“最希望给您提供的是什么”问题,40.91%的受访高校青年教师选择了科研时间,这本质上是学术、科研要求以耐心、韧性来进行沉浸式积累、研究。开发未知领域,扩展新的科研顶点的探索,需要教师投入连续的、充足的时间,这与当今很多流水线上的工作完全不同。
水涨船高、非升即走
在高校教师这个群体中,有个明显的变化,即水涨船高。
根据北京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教育学院教育与人类发展系系主任沈文钦的统计:1980年到2002年,中国学者在世界权威生命科学期刊《细胞》(Cell)上总共发表五篇(含非第一作者),但现在,“每年都有十几篇”。“过去,在《自然》(Nature)上发表一篇文章的人是可以评院士的,但现在博士生在《自然》上发表文章也并不罕见了。”
随着中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和整体学术水平的提升,对高校教师的门槛也越来越高。沈教授在调查中发现:2019年,华东地区某“211”高校正高级职称的评定标准已经与2014年尚在实行的华东某“985”高校正高级职称的评定标准基本持平,甚至更高。也就是说,理论上在2014年可以评上“985”高校教授职称的人放到今天,已经未必能够评上“211”高校的教授了。
不但门槛提高,即便成功上岸,成为高校教师,也有失业的风险。这些年一直喊话“取消事业编、实施聘用制”,“非升即走”制度成为横亘在青椒面前的一座大山。
非升即走是美国高校教师管理聘用“预聘-长聘”制度的产物,这个世纪被中国高校引进,目前在很多著名高校推行,其核心目的还是想激活高校教师的活力,改变原来高校评聘中论资排辈,近亲繁殖,端铁饭碗,混日子等老问题,给年轻教师更多公平竞争的机会。
非升即走对青椒群体来讲是残酷的,目前高校“非升即走”的短聘期是5-6年,最长也不超过8年,而最终留下的,可能只有三分之一。
2015年武汉大学启动聘期制教师选聘工作,共选留聘期制讲师112人,按照“3+3”聘期管理,到2018年底首聘期到期的共69人。正式申报的48人中(含42名聘期制教师),共有6人被直接聘任为固定教职副教授。
这足以说明高校教师群体的竞争激烈程度。
武汉大学人事部副部长边金鸾认为:新选聘教师的考察期是6年,3年就能转聘成功的属于特别优秀,可提前进入固定教职;其他人员还有3年考察期,只是没有提前转聘固定教职,不是直接被淘汰。就目前国内高水平大学发展态势而言,博士毕业3年转聘副教授越来越难成为普遍情况。
与此同时是量化考核问题,量化指标是教师考核和晋升的重要依据,也或多或少参与了高校间的量化竞赛。青椒群体之所以选择成为高校教师,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学术、科研的单纯热爱,出于对传播知识的热忱,量化考核也存在迫使教师学术趋向“短、平、快”的问题。青椒们即便想较为沉静地钻研学术,在一定程度上也不得不受到“量化”大潮的掣肘。
在这样的压力下,青椒们的工资却并不丰厚,养家糊口成为他们在象牙塔的内部压力外也需要面对的问题。
实际上,高校多聚集在中大型城市,居大不易,青椒们很难在现实条件下憧憬“诗和远方”。
近年来,高校教师跳槽到中学当老师的事情屡见不鲜。
广州白云区教育局公开招聘教师,在“中小学物理教师”一条后面,“副教授”字眼赫然在列
越是早期教育,越是基础教育越需要高精尖人才给学生打好底子,启发兴趣。高校教师选择跳槽到中小学固然是个人综合自身情况进行的职业考量,但也反映出高校在教师待遇、评价、管理上存有一定问题。
此前,澎湃新闻针对高校教师跳槽中小学问题,采访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储朝晖认为:部分高校可能确实存在一些管理和评价的问题,使青年教师的成长发展受到限制,这些因素都可能导致教师选择从大学里离开。所以高校在对青年教师的管理包括待遇等方面确实需要进一步改善。
亚健康问题需要引起重视
巨大的压力和工作量背后,高校教师群体的亚健康问题甚为严重。一些优秀学者、高校青年教师的“过劳死”为高校教师群体敲响了警钟。
近日,在中国教育发展战略学会高等教育专业委员会2021年年会暨“十四五”期间高等教育强国建设专题研讨会上,北京大学教育学院研究员鲍威说道:“高校教师总体生理健康状态不容乐观,且呈逐年加重趋势;多重职业负荷也对他们生理疾病检出率产生不同程度的显著影响。”
早些年,广东省教育工会曾对全省19所高校近万人的健康状况抽样调查:全省高校教师只有约10%处于基本健康状态,约20%处于各种疾病状态,在剩下70%属亚健康状态的人群中,又约有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属重度亚健康,即处于疾病的边缘状态。
在体检的数字报告上,通常而言,高校教师体检异常率高达90%,亚健康率接近70%。
高校教师们的生活并不容易,“工作压力很大,休息时间不够”成为普遍现象,青椒成“青焦”。
随着近些年研究生扩招,入学的硕博士学术基础和研究志趣都有所下滑。一方面,高校教师需要不断改进教学方法,以适应新知识、新内容的教学需求,甚至有时候要迎合学生的趣味;另一方面,每个硕博导师带的研究生数量较以前有所增多,指导水平参差不齐的研究生取得科研成果、顺利毕业也增加了教师的职业负荷和精神压力。
“职业负荷对教师健康的负面冲击凸显于41岁以上的中生代教师和资深教师群体。”北京大学教育学院研究员鲍威说。
对此,鲍威建议:院校组织需营造更为良性的学术生态环境,扭转竞争性学术评价体系所导致的高校教师职业负荷过度膨胀问题。而且,应该建立教师队伍身心健康支持体系,重点关注中生代教师、女性教师等高风险人群的健康生理指标状态。
2022年来了,在此,祝辛劳在学术、教学一线的高校教师们新年快乐!
参考资料:
李思琪《当前高校青年教师群体思想观念调查报告》国家治理;
刘贝妮《高校教师工作时间研究》开放教育研究;
《高校教师“亚健康”问题不容小觑》光明日报;
张盖伦《北大研究关注高校教师身体现状:带研究生数量也是影响因素》科技日报;
周建平、谢若含《“青椒”之焦:大学青年教师的现实之困》南方人物周刊;
徐菁菁《高校教师996:“青椒”们的绩效困境》三联生活周刊;
吴怡、接珺一《高校教师跳槽到中学,“不是大材小用”》澎湃新闻。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中国教育在线”(ID:eoleoleol),作者李璐瑶。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芥末堆立场,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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