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小升初时,沈丹一边拽着他补习冲刺,一边进行缜密的择校计划。儿子考上了重点初中,却又陷入了极度厌学。沈丹和儿子选择停学一年备战留学。
她告诉凤凰网教育,当孩子不喜欢上学,也不再鼓弄平时喜欢的东西时,应该停下来问问孩子怎么了,然后一起找办法解决。
王宇 | 撰文,徐建凤 | 编辑
“我不求孩子功成名就,只希望孩子有个好身体、好性格,以后有自己喜欢做的事,能靠自己过上想要的生活。”
直到小歌上小学六年级,沈丹对儿子的期望,也只是希望他能按规律成长,到什么年纪做什么事。“偶尔逃个学,偷个懒,喜欢个女孩儿,有自己的小秘密,都很正常,我们不都是这么长大的嘛。”
沈丹自己都想不到,“大线条”养娃的自己,在面对小升初,竟能化身“虎妈”。“和儿子一起备战小升初,比完成自己的目标都累。那种焦灼、担心、着急,经历过的父母应该都有感受。我和儿子的冲突那段时间也达到了顶点。”
虽然已经过去了快三年了,沈丹依旧觉得,“那段经历至今仍历历在目让人难忘”。
最终,如沈丹所愿,小歌以刚刚到线的成绩,考上了昆明市第一批次的初中。
本以为就此能与补习告别的母子俩,此时却发现,初中并不是补习的终点,而是起点。
眼看着儿子成绩不断下滑,厌学情绪日益严重,沈丹再度陷入焦虑后,试图通过改变学习环境的方式,为儿子寻找一条适合自己的求学路。
01
2019年,小歌小升初。昆明尚未实现全面摇号,优质初中还是择优录取。
“孩子成绩一直很好,即使不补课也保持在90分以上。” 小歌从未补过课,沈丹也几乎没在儿子学习上操过心。
然而,看到历年小升初试卷时,沈丹却傻眼了,“想考上好学校,不补习基本没希望”。
为此,沈丹提前半年给小歌报了补习班。
上了三个月,老师反映,小歌底子不错,但是不够认真,对考学认知不足,缺乏拼搏精神,为了找到原因对症下药,沈丹和孩子一起坐进了课堂。
“一起上课,一起做作业,一起考试。”补习班的高强度训练激发了沈丹的斗志,但是“儿子还没完全被激发,但我以身作则、先发制人的态度,他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假装努力一下了”。
沈丹一边拽着儿子备战冲刺,还一边开始进行缜密的择校计划。“小升初考试前,我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按照当时昆明市教育局的政策,第一批次的学校,只能报一所。“这些学校的排名以前也知道,但具体情况如环境、教育理念、师资、活动等就不清楚了。”为了打探清楚,沈丹从各种渠道进行地毯式排查。
“参加了两所学校的开放日,在非开放日溜进五所学校装作家长,和老师、学生、食堂阿姨、守门大叔攀谈,终于在正式报名前从昆明前列的中学里挑到最满意的那所。”
沈丹说,孩子爸爸觉得她焦虑过度,而现在回头看,她觉得她的焦虑不是多余的,“我的焦虑,其实不只是当时怕选错、怕考不上的焦虑,而是怕就算考上也不是想要的焦虑。”
报名那天,为了给老师留个好印象,沈丹找出了小歌小学阶段所有的获奖证书,按照特长、次特长、学习成绩的顺序整理好。
当她把一摞证书交到老师手里后,她看见,收证书的老师迅速翻阅了一遍,很快把第一、第二批证书还给了她,只留下了学习方面的证书。
“当时我心里就凉了一下。”沈丹说,“老师的举动,应该就是学校的教育方向,明确得指向了成绩,我们所希望的多元化、多维度可能会被压缩。”
这和沈丹在开放日探校时了解到信息有很大出入。
探校时,学校不仅展示了学习成绩的硬实力,还展示了学生们在思维拓展、体育运动、文艺科技方面的软实力。“可初进学校的第一件小事就让我产生了一丝担忧。”
02
果然,沈丹的担心并不是无的放矢。
升入初中仅一个月后,小歌的不满就开始显现。
“妈,你不是说初中是很美好的吗?为什么才开始就跟小升初补习班一样,天天跟打仗似的?”
“妈,我们的活动时间很少,学校太小了,课间操都是轮班做,中午吃饭午休都只能在教室里,在自己的座位上。”
“我们校长和年级组长说,我们来上这所学校的目标,就是三年后考上昆明最好的高中。如果没有这个目标的,现在就要树立这个目标,树立不起来的就要问问自己,为什么来我们学校念书。难道我来这个学校念书就是为了考那所高中吗?”
面对儿子的质疑和不满,沈丹和先生虽然理解,但最终还是积极引导,鼓励他跟上老师的步伐。
初一上学期,从成绩看,基本正常达到预期。放寒假时,疫情爆发,全国都无法开学,改为线上教学。
“那几个月,考的不是娃,而是娃的爹妈。特别是对我们这种一向不问成绩的家长,就是别人超车我们散步。老师线上着急,娃却不动声色,管你怎么要求,反正看不到。”
沈丹说,“孩子的老师是真负责,不厌其烦苦口婆心地跟孩子强调自律的重要性,也给家长提供了监督帮助孩子的方法。”
然而,和儿子一起经历了小升初的痛苦挣扎之后,沈丹和儿子都发了誓。“他发誓再也不上任何补习班,我发誓初中以后再也不掺合他学习的事,包括检查作业、辅导功课。”沈丹说,“我们可以一起探讨学科、知识,但让我再跟着学,打死也不干。”
在补习这件事上,母子俩“配合默契,基本躺平”。母慈子孝、和谐共处几个月后,“复课后测评,他的成绩从中上掉到了中下。”沈丹说,“回想那几个月,我和先生的行为,好像也不像不负责任的父母。他爸带儿子弹琴、看电影、练体育,我跟他一块儿看纪录片、读书。就是没管学习,结果就悲剧了。”
复课后,小歌数学成绩大幅下滑,老师曾多次提醒需要补课。“他坚决捍卫他的誓言,说不补就不补,期末考数学掉到倒数。”
沈丹又陷入了焦虑,“虽然我知道,出来混始终要还的,但我也要捍卫我的誓言,真不想再鸡娃了。”
受访者供图
03
初一快结束时,学校每年一次的歌咏比赛,因疫情改为拍摄MV。“我家儿子可算可以施展一下拳脚了”。
因为父亲是一名音乐人,小歌3岁10个月开始学钢琴。“每天一小时雷打不动。老师教完,他爸陪练。”沈丹回忆,开始那几年,先生陪练都不准家人留在旁边,除非不吭声。孩子的爷爷奶奶曾几次受不了要回老家。
严师出高徒。小歌五年级就通过了国内业余钢琴十级,省内比赛同级别基本都是第一,参加过两次全国比赛,都得了二等奖。“现在回想,要不是他爸严厉,他的音乐才华可能不会得到那么好的开发。”
此次MV拍摄,“从编曲到伴奏,再到拍摄制作,完成作品,都是孩子们自己的想法。”作品还斩获了特别创作奖。
“可是孩子回来,却有些失望。“沈丹一问才明白,这是儿子上初中以后,第一次证明自己的时刻,满心期待着表彰仪式。
然而,老师宣布完比赛结果,就没了下文。
对比每次考完试,被视为全班楷模的各科前十、总分前十的孩子的待遇,小歌陷入了失落。“我们安慰也没用,他深深地感到唯成绩论带来的压力,虽然压力在某些时候会变成动力,可在他身上,没产生反作用力。”沈丹说。
初一结束后,小歌在学校排名掉了一百多名。“老师说,如果再不趁假期赶上,下学期就危险了。
初二各科难度都要增加,很多孩子初一掉队,初二不努力就来不及了。”然而,小歌的态度是:补课是坚决没商量。
沈丹还发现,孩子的厌学情绪明显增加。假期里,只有玩游戏才能提起兴趣,就连钢琴也不想摸。“他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我尝试着给他规划假期追赶计划,他也能勉强完成,但仔细看都是在应付。”
在儿子的消极对抗中,沈丹不得不寻找其他出路。她和远在加拿大的妹妹商量,想送孩子去留学。
“出国不是目的,而是借助外部环境给孩子提供一个新的路径,只是其中一种方法”,沈丹说,当发现孩子不开心、不喜欢上学,也不再鼓弄平时喜欢的东西时,“应该停下来问问孩子怎么了,然后一起找办法解决”。
初二开学后,沈丹向意向学校递交了留学申请。同时,也和小歌就留学进行了谈话。
“这次谈话让我们意识到,站在孩子人生选择的路口时,让他参与甚至主导有多重要。”即使留学签证尚未落定,小歌申请停学的态度也依然坚决。
“停学的一年,孩子把自己的学习、锻炼、生活安排得有滋有味儿。整个人也放松下来了,学习能力变强了,家庭气氛也轻松了许多。”沈丹感叹,想不到不上学能改变一个人。
留学签证下来后,沈丹和先生带孩子去上海体检时,一家人去了趟上海音乐学院,旁边就是上音附中,中国音乐学子的艺术殿堂。
“我们到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一群群青春洋溢的年轻人,背着琴箱,穿着舞鞋轻柔地穿过街道,这画面太美好了。”沈丹说,带儿子读上音附中,是先生为以防万一留学不成做的准备。
受访者供图
2021年7月,小歌逆行去了加拿大读9年级,至今已有半年。
“留学的第一学期,以两A两B,一枚乐团勋章,打满加拿大省际高中橄榄球联赛的成绩结束了。这半年来,我们看到了孩子由内而外被激发出的动力,看到了他不再逃避,不再抱怨,勇敢追求。”不过,沈丹有时还是会担心儿子在学业上太慢了。
回想与儿子相伴9年的得与失,沈丹觉得,“还是要按照孩子成长的规律,来安排他的生活和学习。只要符合规律,然后调动他的兴趣,激发他的动力,最后的效果一定是超出你对他的预期。如果只是用他不喜欢的东西来强迫他,就算成功了,但是他失去的也很多。”
(注:文中采访对象均为化名;部分资料来源于受访者小红书号:118121035。)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iFeng教育”(ID:edu__iFeng),作者王宇。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芥末堆立场,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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