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注:Green School 的校门)
12月13日中午,我们见到了John Hardy 本人。了解我们来自中国后,他先痛批中国的学校像“监狱”,学生在学校的生活就是不停做题、做题,像是一台做题机器。
芥末堆 宁宁 12月23日
在印度尼西亚的旅游海岛——巴厘岛,有一所全部用竹子搭建的绿色学校,Green School。它位于巴厘岛中部的sibang kaja村,隐匿在热带绿色的丛林里。
12月13日,芥末堆来到Green School实地探访,在驱车前往学校的途中,会经过一段幽深的土路,路两旁是高大的椰子树和竹林。拐一个弯几分钟后,我们被带到了Green School的校门前。
(图注:整个学校都是这种用竹子搭建的房屋)
2008年,加拿大人 John Hardy 建成绿色学校,并首次招到98名学生。创立之初,绿色学校就有鲜明的建筑风格。校园建筑全部由竹子、茅草和黏土搭建而成,因此又被当地人称为“竹子学校”。学校里被频频提及的词语是环保、可持续和社区。培育有行动力的绿色环保实践者是学校的理念。
经过8年的发展,绿色学校现有400余名学生,其中70%多来自全球各地。学校开设的学段从学前教育横跨高中,除全日制的课程外,还有游学类的冬夏令营。
12月13日上午10点,绿色学校讲解员 Tim Fijal 带着慕名而来的游客探访校园。耸立在半山腰的竹楼教室、横跨在阿育河(the Ayung River)上长达22米的竹桥,还有正在排演的学生舞台剧都一一展开在参访人的眼前。
“自给自足”的竹子学校
写有“green school”字样的校门在上午9点准时打开,缴费登记过的参访者相继进入学校。每周学校都有固定的参访开放日,每人100多元。这项收入也作为学校营收的一部分。绿色学校本身在巴厘岛注册的是一个非营利组织,所有收入仅用作办学。
走进校门,高耸的绿色竹子就出现在眼前,由竹子搭建的椭圆形亭子和锥形屋子立在路的两旁。Tim Fijal 带大家沿学校的东北方向,环绕校园一圈。在校门口北侧的一处竹亭内,有一台过滤水的装置,旁边摆放着蓝色杯子。
(图注:学校的过滤水站,校内所有用水都来自这里)
这是学校的过滤水站。水从地下抽上来后,经过水站过滤,可以直接作为学校用水。桌上的蓝色杯子是提供给学生的可持续水杯,以此鼓励孩子不带矿泉水,不使用塑料水杯。学校并不强制学生必须使用这些蓝色杯子,只是引导,学生可以自由选择。Tim Fijal 说,在这个过程中,学生很早就意识到塑料瓶子对环境是不好的,也就自觉不用。
如果要给绿色学校打第一个标签的话,那就是环保。这是创始人 John Hardy 一开始办学就奠定的理念。它体现在学校的每一处细节中。
(图注:绿色巴士使用的油料)
学校操场旁的竹屋门前放有几个白色的油桶。Tim Fijal 指着这些油桶介绍说,这是使用过的食用油,有些是当地人免费送来,有些是学校花钱收来的。几年前,2014级的一些高中生发现,不少学生的家离学校很远,每天需要家长开车接送,这导致停车场越来越拥挤,也带来了环境的污染。他们提出一个“绿色巴士”的项目,开通校车线路,将使用过的食用油与巴厘岛当地野生油料植物混合作为燃料,既解决学生上学路程远的难题,又改善汽油对环境的污染。2015年,“绿色巴士”的社会企业成立,运营着学校的3辆绿色巴士。绿色巴士每月运送本校的学生超过1200次。
(图注:学生建起的堆肥站,将校园废料做成绿色有机肥)
不仅如此,校内的废物也被学校充分利用起来。离开操场后,Tim Fijal 领着大家走下一段石阶,到达一个四周敞开的草亭。这是绿色学校的学生建的一个堆肥站。地上摆着四五个大筐,筐内装满枯叶和学校吃剩的蔬菜。框里养有虫子分解这些废弃物,流出的绿色液体作为学校菜圃绿色有机肥料,部分还卖给校外的机构。
(图注:历时八年建起来的涡轮发电机,为学校供应电力)
废物利用的同时,绿色学校尽量避免产生废物,所需所用都尽最大可能借用校园已有资源自己供给。学校东面被阿育河环绕,阿育河是山间细流,遇岩石也会激起湍急的波浪。在河边学校建有一座小型涡轮发电机。这个发电机花了8年时间建成,每小时发电15千瓦时,是学校电力的主要来源。除此之外,太阳能电板也提供着电力。
(图注:学校的垃圾分类管理中心)
垃圾回收是绿色学校的一大特色。在学校门前的南侧,有一个房子专门做垃圾分类管理中心。学生可以将捡来的垃圾送到这里兑换零钱。校外的学生可以在放学后用垃圾换取来学校听课的机会。Tim Fijal 说,废物处理在巴厘岛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学校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促进废物的处理,同时也提高本地的教育水平。垃圾管理站的一位负责人原是学生家长,她的孩子也在绿色学校上学。孩子毕业后,她仍然留住这里工作,即使没有人付给她工钱。分类过的垃圾大部分被送到垃圾回收商那里,有些被做成手工艺品,摆在学校的商铺里卖给参访的游人。
绿色学校不仅是一所学校,更像一个社区。
(图注:环绕学校的阿育河上的竹桥,连接学校和当地社区)
2006年,学校建成一座22米长的竹桥,横跨阿育河,连接着学校和当地社区。建立初,绿色学校就把融入社区作为学校的理念之一。为此,校长 John Hardy 还成立了Kul Kul Connection 机构,以便于与当地村民的互动。绿色巴士的油料搜集、垃圾分类管理中心的垃圾回收等都通过这个机构与校外人员对接。
没有围墙的教室
游走在绿色学校的校园,不留心的话,很难发现教室。教室往往藏在竹林绿树里,四面敞开,零散地分布在20英亩的山间,与自然融为一体。
(图注:舞蹈与演出中心,学生正在排练合唱)
Tim Fijal 带大家参观的第一个教室是舞蹈与演出中心。这是一座高大的锥形竹子建筑,内部是椭圆形的阶梯地面。教室南侧是竹子搭建的一个小舞台。Tim Fijal 介绍说,竹子长到3到5年就可以搭建起这样一座教室。为防止生虫,竹子要经过两三道工序的处理去掉糖分和水分。这样的建筑理论上可以坚持60年。
没有墙壁、没有空调,这就是绿色学校的典型教室。
走到此处时,学生正在竹子舞台上排演合唱。前面几名学生边唱边变换队形,后面的学生伴乐。老师站在台下看着。我们的到来并未吸引孩子们的注意,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没有人转过头看向这边。这些孩子将会到全球各地的难民营以及遭受自然灾害的地区演出。
(图注:搭建在半山腰的教室,四周都是绿树丛)
从阿育河边往上走时,斜坡上凸出来的一块平地上建起一座竹亭,竹顶用茅草覆盖。亭前,阿育河喧哗的水声夹杂着树林里的虫鸣声此起彼伏。这是学生练瑜伽和冥想的地方,也是一些小型会议的场地。
在学校的中心建筑管理中心,Tim Fijal 拦住一个正要向山下走的中学生。他正在上英语课,但要先去山下拍摄照片,用照片讲述故事。这是绿色学校课程特点之一,多学科融合。
Tim Fijal 介绍,绿色学校没有标准的课程系统,很多课程都是老师自己开发。基础的语言和数学课会使用澳大利亚或者新加坡的教材,但这也只是教材中的其中一、二。
学生的学习方式也多是探索式的项目制学习。如果学生对某一个项目感兴趣,可以向学校申请,学校和老师会尽量满足他需求。在这里,学生可选择的课程空间非常大。
(图注:学生搭建的鸡舍)
学校管理中心附近的一个鸡舍就是学生做的一个项目。学生向学校银行申请资金,自己动手设计、搭建鸡笼,喂养小鸡,售卖鸡蛋。在这个过程中,孩子学习的就不仅仅是养殖知识、动物知识,还包括市场交易,与人沟通的技巧等。
堆肥站和绿色巴士项目最初也是由学生提出并运作起来的。老师在其中只是给予指导。
阿育河边还有一个典型的授课地点。河边的这处亭子里,脚下是围起的一方水池,里面养有鱼。上面是无土栽培实验地,种有绿色的植物。植物用来喂养水池中的鱼,鱼的排泄物又作为植物肥料,构成一个完整的生态循环。Tim Fijal 介绍,这是一位家长协助学生搭建的教室。
(图注:阿育河边的生态循环课程实践地)
充分结合学校的自然条件,设计和开展课程是绿色学校的特色。学生可以在学校种植蔬菜。学校还养有牛和羊。走在一片种有番茄、黄瓜、红辣椒的菜地旁,像是置身在生活社区中,而非学校。
Tim Fijal 来绿色学校工作时,他的两个孩子也在这里就读。Tim Fijal 分享,每天当他问孩子这一天学了什么时,孩子总是会滔滔不绝地跟他讲半个多小时。因为这一天,他确实有很丰富的经历。这也是Tim Fijal 认同和喜欢绿色学校的地方,学生是真正开心、自在地学习,没有那么多考试和压抑,智力和体力都在成长。
不过,也不全部都是项目制的学习。绿色学校的学段从学前教育一直贯穿到高中。不同阶段的培养目标和授课方式都有所不同。9岁以前的低年龄段孩子的上课方式仍然是按照分学科,大规模同时上课。最大的班级有24个学生,配有3个老师,一个国际老师,一个印尼老师,还有一个印尼助教,课堂教授基础的知识。为做到尽可能的个性化学习,老师通常按照学习进度和学习方式把学生分组。
9岁之后学生开始慢慢尝试探索式的学习方式。到了中学阶段,课程的选择空间就大大增加。Tim Fijal 介绍,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课程计划,可以开展自己感兴趣的项目。除此之外,也有一些传统课堂,学生也要修完必修的学分。
绿色学校还尽量打破年级,实现部分的混龄上课。14岁的孩子和17岁的孩子一起上课是很正常的现象。
(图注:学校的小学教室,搭建在岩石之上)
Tim Fijal 坦言,绿色学校的课程不是为学生升入大学做准备。高中毕业后,学生一般会回国再读预科班,为大学做准备。Tim Fijal 自己的孩子也是。他觉得孩子有点懒,一开始他担心孩子读预科时会不适应。但他也发现,绿色学校的学习为孩子带去了多样的思维方式,当孩子进入大学后,他很乐意讨论问题,比同龄人也更为成熟一些。
在挑选入学的学生时,绿色学校会很看重学生的英文能力,在这里所有的课程都是英语授课。家庭也是一大考虑因素。同等条件下,绿色学校更倾向于选择那些家庭有强烈的环保热情并认同绿色学校的学生。Tim Fijal 说,与很多人的预想不一样的是,并没有很多学生想要上这所学校,大多数课程仍然是未满员的状态。
绿色学校对老师的要求很高。英语流利是最基本的条件。另外,老师要有5年及以上的教学经验,要对环保表现出足够的热情,有自己擅长和所爱的东西。这个热爱可以是任何东西,比如爱玩杂耍、爱制作鞋子。
校长的环保“执念”
校长 John Hardy 在加拿大一个小村庄长大,患有阅读障碍症。他的学校生活并不愉快。25岁那年,他来到巴厘岛做起了珠宝生意。20多年来,John Hardy 创建了自己的珠宝品牌,在商业上取得巨大的成就。2006年,他放下自己的珠宝事业,转向创办这所绿色学校。
(图注: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来访学校。图片来自学校官网截图)
在此前媒体的报道语境里,美国纪录片《难以忽视的真相》,这部讲述全球气候变暖及环境恶化所带来的灾难的片子,是促使 John Hardy 作出改变的重要缘起。在2010年的TED演讲上,John Hardy 说,绿色学校是为世界、为巴厘岛建立的一个模型,在这个模型里,环境是首要的。
12月13日中午,在 John Hardy 的竹子酒店,我们见到了他本人。了解我们来自中国后,他先痛批中国的学校像“监狱”,学生在学校的生活就是不停做题、做题,像是一台做题机器。
他不是第一次把学校比喻成“监狱”。在2010年的TED演讲中,他同样批评建造了绿色学校的人也建造了另外的“监狱”。他有着非常强势的理念,绿色学校很大程度上就是他理念的一种具体实现形式。
对环境污染,他有着近乎零容忍的态度。一周前,他应邀参加于上海举办的第三届中国教育创新年会并做了主旨发言。在上海的几天,他不停咳嗽,回到巴厘岛后又咳了几天才把“中国咳出去”。他以新加坡全国推行自行车为例认为环境污染是可以通过强制手段解决的。至于经济难题,他避而不答。对环保的“执念”也正是他一手打造绿色学校的最大动力。
绿色学校有独特之处,它从校园环境到课程设计都尽可能融入自然环境,处处彰显着绿色、环保的理念,同时又带领学生身体力行地实践着。这是一种独特的教育实践,它不同于普及性的公立教育。
但某种程度上它也只能是小范围的教育实践。绿色学校的学费并不便宜,Tim Fijal 介绍,平均下来学生每学期要交9000美元左右,一年学费近2万美元。尽管如此,Tim Fijal 说,学校的资金仍然处于紧张状态。
8年时间里,绿色学校的学生规模也只到400余人,其中350人是国际学生。这些学生大多是举家搬到巴厘岛。办学初,John Hardy 就定下学校要留出20%的学位留给本地学生,本地学生可以只缴纳1%的学费就可入读。另外,本地学生还可以以换垃圾的方式在放学后获得听课的机会。
小规模也为绿色学校开展一些特色教学提供了条件。即便是最大规模的班级师生比也达到1:8,这是一个非常高的师生比,意味着学生获得个性化指导的空间非常大。
John Hardy 正在筹划把绿色学校的理念和模式复制到世界其他地方。他说,学校的建筑材料不一定还是竹子,可以是结合当地特点的建筑,但理念要与绿色学校一致。
无论是绿色学校,还是未来复制绿色学校的其他学校,其吸引力凭借的就是学校独特的理念。而往往只有非常认同这种理念的学生和家长才会愿意选择这类学校,学校也更容易将自己的理念贯通在培养的过程里。这是一个双向的选择,同时寻找契合的彼此。所以某种程度上,它不容易被规模化,也不容易被复制。不过,作为多元教育体系里的一种新型尝试,它依然被人们期待着。
(注:洛克对此文亦有贡献;图片来自刘雪宁、陈一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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