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让学生做自己喜欢的事，并以此谋生。这是教育的意义。对于贫困地区的家庭来说，学生的梦想到底是什么？一位与四川山区高中的孩子交流过的笔者分享了他看到的故事。

对于偏远山区的高中生来说，梦想，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

两年前，我跟随一个教育探访团去了一趟四川省的某山区，在那边的一个乡镇高中呆了5天。说实话，那段时间我很煎熬，非常煎熬。

一进教室，一股臭烘烘的味道扑鼻而来。强忍着一股不适，我静静地坐在教室后面，听一位来自上海的老师讲一节关于未来人生规划的课程。

在分享自己的未来规划时候，一位高高瘦瘦、肤色黑黝、头发有些散乱的男生的话让我印象深刻：

“我想去学烹饪，想出村子看看，想未来在城里开个餐馆。我跟爸爸说，爸爸听了很生气，说这不可能。他说，家里没有钱供我再学习了，读高中已经花了很多钱。况且开餐馆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是在城里！爸爸还说，隔壁家一哥哥上周刚从城里回来，这两年没能打工挣到钱，还学会了一身坏毛病，惹了事，在警局里呆了半个月，丢尽了脸”

听到这里，我坐不住了，带情绪的问了一句：

“那孩子只是个例吧，你出去打工，谁说一定会误入歧途的？你爸爸没有权利阻止你追随自己的心，追求未来的人生呀。人没有梦想，还活着有什么意思。我支持你！”

话音刚落，教室里突然安静了，一种尴尬的气氛大概弥漫了3秒。上海来的老师马上接了话茬，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好天真。

之后，这位老师跟我解释说，对于很多偏远地区的孩子们来说，人生规划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能来上高中就不错了，大部分孩子初中毕业之后就回家帮农或者外出打工闯荡。继续读书？有自己的事业？对他们而言，机会渺茫……。

我脱口而出问道： 

“那梦想怎么办……”

我一问完就后悔了，因为我马上意识到，虽然类似于“学习烹饪在城里开餐馆”这样的梦想十分普通，跟很多电视剧小说里面看到的“改变世界”的愿望相比，这甚至不足以称之为梦想。但在多数农村家庭背景之下，实现这个梦想就如同“改变世界”一样难。

最后，这位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所以，有时候，即便是那种备受诟病的、直接给钱的传统助学项目也很有意义。因为这笔钱至少可以让家长下决心供孩子们继续读书。”

当天晚上，我很难受，非常煎熬。

梦想，一个已经被说烂了的鸡汤词。但是，我们又不得不承认，对于每一个青年人来说，有梦想的感觉是多么的美好。那一天，我仿佛能够听到无数梦想破碎的声音，以及一声声妥协的叹息，这一切都让我的心很痛。

我在心里默默许下一个承诺，我要去守护和陪伴更多梦想的实现，要让成千上万来自偏远山区、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梦想，不在绵延的大山面前低下头。

二

几周前，我跟着新浩爱心基金会的助学项目调研团去了一趟云南山区的初中。近年来对教育的大力投入在那里初见成效，教育设施完善，高中入学率较高。这一切都让人激动不已。

而我，没有忘记两年前那个说出自己梦想的男孩。在这里，我决定再次收集几则梦想，听听这群15岁左右的孩子的梦：

“我……想做个医生，一定要当医生。”（她语气很坚决，但哽咽了。）

“我未来想去美国读哈佛大学，然后从事教育行业。”（这个回答让我大吃一惊，后来了解到，这位学生成绩非常棒，内心一定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他。）

“我成绩不是很好，估计也考不上大学，想留在大山里，然后跟外界多联系，让周围的人生活的更好。”（后来我得知，她的舅舅在云南一个村子里搞电商，卖当地的农产品，还引进了不少资源到村里。她应该是受到了舅舅的影响。）

“我现在没啥梦想，哈哈，马上就去高中了，就希望快点读完，到时候再想之后要干什么吧，不急！”（这个男孩整天笑嘻嘻的，露出来一双可爱的虎牙，乍一看还有点不正经。）

从这些青年的口中，我听到了好多好多故事。它们有的如“让爸妈过上好日子”那般温情，有的像“带领村庄发展”那样充满责任感，有的是坚定地知道自己心中所向，有的也如我们一样迷糊乐观。它们都各不相像，却都充满灵气与希望。

当晚，我又有了一些思绪。我开始忍不住去想那个说想去哈佛读书的孩子，他的确非常优秀，他的父母也告诉我，这个孩子非常刻苦，还没上高中就已经尽可能的去学习高中知识了。我开始期待他的未来，他的人生到底能否如他所想？

坦白说，对于一个乡村孩子而言，我不知道这个梦想源于何处？是源于放牛时候的一个激灵？是上课时候听老师讲述世界上最优秀的大学时候的一股冲动？不论如何，我看到了这个梦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和分量。

三

几个月后，我跟朋友说起偏远山区的那些梦想，她突然哈哈大笑，说我幼稚：

“就算是给他们钱，让他们去读书了，他们就可以坚守梦想并实现梦想嘛？梦想那么容易坚持，世界上早就被成功人士挤爆了。”

我知道，坚守一个梦想非常困难，对任何人来说都一样。大多数庸庸碌碌的我们，迷迷糊糊走出了校园，却早已经捡拾不回当初的梦想与激动。

但这不能成为剥夺那些青年们梦想的原因。

我不愿意成为，站在对岸告诉他们“这边什么都没有，你们快回去吧”的人，而希望，即使站在泥泞里，也可以招招手跟他们说，“这边很不错，你们过来看看”。

人最宝贵的，也许不是当初那个看似天真伟大的梦，而是，坚信可以实现这个梦所迸发出来的信心与决心。

于此，我似乎有了新的思考。

古龙先生说：

梦想绝不是梦，两者之间的差别通常都有一段非常值得人们深思的距离。

梦想和梦之间，到底有些什么“值得深思的距离”。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就是机会吧，一个追随梦想的机会。

无数的人问我们，我们关注教育项目、做公益到底为了什么？

在我看来，它就是在提供更多的机会。它的意义不仅仅在于让孩子们可以走出山村去接受高等教育，更在于让他们多了一些选择自己人生的机会，多了一些坚持梦想的筹码，让梦想看起来不那么遥不可及，让他们多了一份前进的力量。让自己的人生之路不至于还没启程就已经退败下来。

我在此分享了几个关于梦想的故事，同时也希望在此守护梦想，并在这条道路上结识更多的同行者。火堆公益从诞生之初，就希望能够为下一代的教育梦想护航。现如今，一个个微小的看似不起眼的梦想聚集在这里，等待起航。

例如，失去经济支柱的家庭的孩子，渴望能够读大学。

例如，看似资质较差的“丑小鸭”也希望不被放弃，能跟别人一样学习知识。

又或者，奔跑在大山里的孩子，希望有一天能奔跑在足球比赛的现场。

（本文转载自微信订阅号“火堆”，微信ID：ihuodui，作者：高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