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9 年从哈佛退休后,艾略特积极投身公共教育事业,并主编了闻名全球学术界的“哈佛经典”丛书,该丛书在五四时期即被胡适、赵元任等人介绍引进中国,又称“五尺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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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摘录:
如果允许我预先对艾略特的一生做出思考,那么大致可以认为,艾略特在欧洲游学两年的经历,将会为他日后近半个世纪的教育和改革事业埋下令人赞叹的伏笔。艾略特在欧洲的两年,法国仍处于法兰西第二帝国统治时期。当时的德国还是普鲁士王国,俾斯麦和他的同僚们还没有将它改造成一个社会和政治制度截然不同的国家。英国凭借其煤、铁和蒸汽的使用量均远远超出其他国家的事实,充分表明了机械时代的到来正在彻底打乱旧秩序,而且它正开始积极消除一些社会弊端。艾略特有幸亲眼见证了巨大变革之前的社会现状。
离船登岸之后,他与家人在伦敦住了几日,随后穿越英吉利海峡,于 10 月 20 日抵达巴黎,在那儿一直住到翌年(1864)的 5 月 31 日。说得更具体些,他们一直在巴桑 4 街区的公寓里住到3月,之后搬到维尔瑞斯检察院 21 街区的另一栋公寓。
艾略特将家人安顿打点好后,随即开始访问一些大中学校,并且探究它们的办学机制和管理方法。他在法国国立工艺学院待了一周,旁听专业课程,“了解听众的情况”,查看课程设置,及时做好课堂教学笔记。他还利用不少时间相继考察了研究院、巴黎中央理工大学和索邦大学图书馆,向有关人士咨询信息,详细了解“有关公立教育的规章制度”。他在信中写道:“接下来,我将参观巴黎植物园,看看这个地方是什么样子,有什么用途。”他在寄给母亲的信中写道,他采取这些做法,是为了全面了解“上自部长下至小学教师”的整个公立教育体系,并且真正理解“法国怎样供养覆盖所有学科数量如此之多的学者,他们不仅担任教学工作,还能抽出时间与精力,积极从事各知识领域最新的科学调查与研究”。
查尔斯·W. 艾略特,来自:维基百科
不久,在了解了较多公众教育的现状之后,他向教育部长和几位官员提出申请,并获准访问若干所公立中学,搜集教师薪水、学校经费开支、学校日常管理等方面的数据和资料。这期间的所见所闻令他感慨颇深。“……朋友当中,没有谁跟我认真谈过,”他在 11 月 20 日的信中写道,“出国对我而言是多么必要,甚至连安娜·米尔斯都没有,只有玛丽·帕克曼比较赞成。现在我体会到,只要一个人立志在教学事业上做出一番成就并且能够凑齐一笔旅资,如果没有将大量时间用于探访这些历史悠久的国度,那真是不可思议,因为这些国家无论在高等教育,还是在美术、建筑,或是需要复杂技术的机械制造等领域,都远比我们先进……”
整整一个冬天,他在第二帝国的巴黎四处奔波,不停地向各种人提问。人们见到他那副模样,也许很容易把他当成一个典型的英国人。然而他双颊两侧细密的髭须,脸上佩戴的眼镜,一身冷色调的美式装束,以及他矜持的神态中透露出的一种特殊气质,都很难说是英国人的典型特征。他神情严肃,略显拘谨,虽彬彬有礼,却不善辞令,但是随便哪个法国人都能看出,他温文尔雅的举止纯粹出自他的内心,而且他一开口讲话,声音就好似大提琴奏出的曲调那样深沉。他为克服语言障碍吃了不少苦头,即便是情急之下,他也绝不会用手比画。艾略特身高六尺,相貌堂堂,脸颊上有疤痕,举手投足带有几分高深莫测的外国派头,无论谁最初见到他,大概都不免心生敬畏。
也许一般人看不出、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谁也不会怀疑,此人肯定有些来历。单凭这点,他就能赢得人们的尊敬,所以他的工作进展也十分顺利。他的确问过一些幼稚的问题,令人诧异不已,但是他后来出于好奇而向一些公务人员提出的问题让他们感到欣慰——他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愿意年复一年地忙于办理各种琐屑杂务,此前从来没有哪个局外人要求他们解释其中的原因。不论是在索邦大学的教室、男子学校的厨房、某位官员的办公室、公共汽车,还是在一家商店,艾略特对于所有的真相和详情,总是表现出一种永不满足的求知欲。(他想了解)各种各样的详情。
查尔斯·W. 艾略特,来自:pseudointellectualreviews
(翌年) 6 月初,他们一同离开巴黎……在接下来的四个月里,他带领他们沿着那条多人走过的迂回曲折的路线,从瑞士出发,途径德国的莱茵兰、比利时、荷兰,最后到达伦敦。
再次穿过英吉利海峡之后,他携妻子和孩子直接前往德国黑森州的马尔堡大学,在那里安顿下来准备过冬。他打算学习德语,在著名化学家赫尔曼·科尔贝的实验室工作,尽量多了解一些德国大学的情况。他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就获准利用科尔贝实验室,但他更看重的,似乎并不是参与化学实验的机会,而是能够近距离观察一所德国大学或者科尔贝之类化学家的实验室具体如何运作,对学生又如何进行管理。他把大量时间都用于必不可少的德语学习上。冬天即将结束时,他已经能够用德语表达自己的要求,和别人简单对话,随后便开始外出旅行,相继考察了卡尔斯鲁厄、海德堡、斯图加特、图宾根等地的大学。他延续了去年冬天在巴黎考察当地大学时的步骤。考察期间,他还拜访了数位化学家,此前他只是久闻其名或是拜读过他们的论著,而今夙愿得偿,终于能够亲眼见到他们本人。
有些人,尤其是那些反对艾略特改革政策的人说,艾略特理想中的哈佛,几乎完全照搬了一所德国高校的模式。他们由此推断,他在德国的所见所闻构成了他这种理想的基础。但从现存他寄自马尔堡的几封信中,找不到能够支持上述说法的任何证据,只能说他理想的高校体制,应该更接近于欧洲大陆而不是牛津和剑桥的体制。
没有任何迹象可以表明艾略特特别看重欧洲大学的建构形式,或者曾带回欧洲大学的任何做法并用于本国的大学。此行令他印象最深的,便是他在以上信中最后一句提到的一点:年轻人能够选择的学习课程范围之广、门类之多,以及所有课程的教学质量都很高。此前他在法国逗留期间就对这一点有切身感受。几次参观巴黎大学,他都注意到,虽然该校同类型课程的教学质量似乎并不优于哈佛,但其开设的课程数量却远远多于哈佛。哈佛只开设了一门总计 50 课时的化学课,巴黎大学则开设了六门化学课,每门课的课时从 45 到 65 课时不等,全都与化学、化工技术及其他类似的科目有关。作为一个目光敏锐的考察者,艾略特不会看不出这么多课程与受他推崇的德法文明中文化繁荣和技术进步之间的联系,他还能够将其视为欧洲的社会秩序已经达到较高水平的一种显著特征。他希望美国借鉴欧洲大陆高校致力提高课程教学质量和开设较多课程的做法,而不是照搬他们的体制和各项规章。
在将近两年的旅欧期间,艾略特发觉他不仅深深爱上了所有学到手的应用科学技术,而且对自己了解的高校管理体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一直在反复思考自己年轻的祖国到底需要什么,他希望美国重视工商业和教育事业的发展。他的主要愿望,大概就是能在世上有所作为;他也完全知道,一个人能否有所作为,最终取决于他的人生观和个人能力,而非他的具体“工作”
(1865 年,)艾略特收到美国寄来的第一封任职邀请函,邀请他担任洛厄尔市梅里马克纺织厂的主管。接收这一邀请,意味着就此放弃他的教学和科研生涯。
艾略特对梅里马克公司的邀请认真考虑了几天。之后,在他那位即使满腹忧虑仍能痛快做出决定的妻子的支持下,他向对方表示了拒绝。他在信中列举了一条符合常情的理由,说按照他的想法,他现在并不相信在美国无法找到能够发挥自己专业特长的工作,如果就此放弃自己为教学做出的十一年准备,那将无疑是愚蠢和怯懦之举。他确实喜欢教学,眼下他的脑袋里装满了如何着手改进美国教育事业的各种设想。
5 月中旬,他们踏上朝北缓速行进的归途。
在此期间,国内刚刚听说艾略特拒绝担任洛厄尔市纺织厂主管的消息,新创建的麻省理工学院院长威廉·巴顿·罗杰斯就立即发来一封邀请信,诚邀他担任该院的化学教授。
就在双方书信往返讨论理工学院教授一职之时,艾略特一行继续他们在欧洲的旅程。他连续经过德国的几个城市,一路西行直到巴黎(“现在我们再度置身于这个世界上最迷人,能令人增长见识的城市”),之后渡过英吉利海峡抵达伦敦,度过了此行在英国的最后三周,并且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作者简介:
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1879—1947):传记作家,“美国心理学之父”威廉·詹姆斯之子,与其叔意识流小说先驱亨利·詹姆斯同名。因其父与查尔斯·艾略特有师生之谊,亨利·詹姆斯占有大量一手资料,并在哈佛大学及艾略特家人的帮助下,详尽而深入地探讨了查尔斯·艾略特的传奇一生。传记出版次年(1931)即获普利策传记奖。此外,亨利·詹姆斯还出版有《威廉·詹姆斯书信集》(The Letters of William James)、《美国国务卿理查德·奥尔尼传》(Richard Olney and His Public Service)等书。
(本文转自好奇心日报,作者曾梦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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