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堆 田园 12月18日

“跟着学校走，该做什么做什么，要死大家一起死。”

“新高考，它让我觉得高一像高三一样累。”

“80个志愿真的是太好了！非常好！完全按兴趣填写！”

2014年，国务院发布《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启动新一轮高考改革，上海、浙江被列为试点区域。如今，三年过去，作为浙江新高考第一批“小白鼠”，他们如何评价新高考，以及新高考模式下三年的高中学习生活？近日，芥末堆收集了多名浙江2017届高中毕业生，请他们谈谈自己的看法。

“懵、考试、忙……”回想高中三年，这是如今在中央财经大学读大一的球球和沈月最大的感受。此外，部分学校某些学科师资不足、生涯规划流于表面也是很多学生吐槽的地方。

准备｜高一同时开设11门课程，时间紧压力大

“政策出台之前，就有传言浙江采用新高考，但没想到确实就实施了。没有很紧张，就是很懵，当时大家都没做好准备。”球球说，不仅是学生，老师也很茫然，只能跟着学校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死大家一起死”。

作为国家“钦点”的新高考试点省份，学生、老师、学校都无法选择，只能相互搀扶、摸着石头过河，这是他们唯一的办法。

初上战场，她们最先迎来的是学考。因为学生自身水平和教学进度限制，绝大多数学生都是在高二上学期开始学考。说到学考，球球惊呼：“高一要上11门课，特别可怕！天天都是课！而且学考和选考同一张试卷，难度加大。”

她介绍，因为每天的课都不重复，所以大家课间和午休时间基本不休息，都在做作业。虽然学考在一定程度上没有选考重要，但因部分学考科目（非选考科目）是学生短板科目，成绩又关系到自主招生、三位一体，所以学生非常看重学考成绩。

选科｜多因素影响选科结果，不一定能选到想学科目

在紧张的学习过程中，高一下学期，球球等人迎来了新高考的第一次选择——选科。浙江省采用“7选3”模式，会有35种选择结果。据了解，大部分学校会先让学生自由选科，之后，学校领导会找选科类别“特殊”的学生“谈话”，让这部分学生改选。因此，不是所有人都能选到自己想学的三门课。

球球说，她选择的选考科目是地化政。“我是典型不文不理的人，最文的历史和最理的物理我都没有选，我这种情况在高考改革里很占便宜。”球球说，对他们来说，选科赋予了更大的选择权，让他们跟着自己的心走。“我很喜欢地理，就会很开心，做作业都会很开心那种。”

多名学生告诉芥末堆，学校特长学科、学生特长学科、学生兴趣爱好和班级质量等都会影响学生选科，例如，在舟山中学，因为地理是弱势学科，所以选考地理的学生就很少。沈月因为单纯喜欢物理，就选考了物理；南海实验高中的杨霄雨最初的选考科目是历化政，但因为被分到的班级生源不好，便将历史换成了生物。

总体来看，不同学科在选科的过程中呈现出不同的特点：

• 物理：重要但选择的人少。“物理老师失业了！”球球说，即使选考物理会有80%的专业可以报考，但选择的人数仍然在下降。

• 生物：不划算的选考科目。大部分学校的生物课程都在高二开课，学生为了尽早考掉选考科目，不会选择生物。沈月说，学到后面自己是很喜欢生物的，但是在高二改选生物，就很不划算。

• 技术：尴尬但暗藏玄机。大部分学校都存在师资匮乏、课程不完善等问题，而且技术被多数学生认为是给职高学生准备的，所以学校不建议选技术。因为选择的人少，所以选考技术学生的竞争压力反而会减小，导致很多学习好、选考物理的学生成绩低于学习一般、选考技术学生的成绩。

• 文科（政史地）：传统文科科目成为热门学科。一是因为文科比理科简单，很多学生会选择一门文科，二是因为艺术生选考文科的多。杨楠介绍，三门中学共有15个班，之前理科班有13个，文科班只有2个，但新高考后理科班有8个，文科班有7个。

• 语数外：因为外语有2次机会，竞争力会变小，所以语文、数学成为“拉分”杀手锏。

走班｜相对固定班级，教学效果有所减弱

选科后，高二开始正式走班。在班级设置上，大部分学校都采用“2+1”和“3+0”模式，“2+1”是学生选考科目有两门相同的班级，“3+0”是指所有学生3门选考科目都一样的班级，也叫固定班（学生不用走班）。沈月所在班级就是固定班，学生选考科目都是物化政。

因为两种模式至少有两门课是固定科目，所以走班没有变得太混乱，但课堂教学效果有所减弱。杨楠说，走班拉远了同学之间、师生之间的距离，老师只有在上课的时候才来，没有以前固定老师的熟悉感和亲近感。此外，更换老师很频繁，高二到高三两年，她的政治和生物至少换了两三个老师。同时，不同班级学生一起上课也增加了教学难度，如收作业，一个学科有好几个课代表。在杨霄云看来，每天都得带着很多书换教室是最麻烦的事情。“有时还会丢书。”

芥末堆了解到，新高考模式下，重点班依旧存在，但不同学校对重点班学生的选择科目要求不一。在舟山中学，学校要求重点班学生必须选择物化两科，如果不选就退出重点班。但三门中学是在学生自由选科后，在选考物化和生化的7个班级里，按照语数成绩排名，各选出1个重点班。球球介绍，舟山中学的重点班学生主要是参加竞赛（每年大概有100名学生参加），走自主招生的路子，如果学生不选择物化，老师没办法进行指导。

考试 | 两次机会，高二后半年一次高考觉得累

第一批“小白鼠”试行新高考时，有两次学考、选考机会，分别是在每学年的10月和4月。“大部分学生都会在高二上学期开始学考，高三前把学考考完，高三上学期开始选考，部分学生会在高二下学期选考一门。”球球说，“这是学校的安排。”

球球的选考科目是政化地，她是在高二上学期考了学考科目（物理、历史、技术），因为第一次历史和物理学考成绩是A，所以高二下学期她只考了技术和生物。高三上考了第一次政化地选考，高三下学期完成了第二次政化地选考和外语考试。

“两次考试机会，阵痛期太长，导致麻木。”“我们高二真的活得很累，每节课都不一样，但都是满的，晚上要做所有课的作业。最痛苦的是高三上，我过得最紧张。”“新高考，它让我觉得高一就像高三一样累。”说起两次考试机会，球球和沈月并不认为是一件幸运的事。“上了高二，学考、选考、期中考、期末考各种考试接踵而至，每半年一次高考。”

背后｜赋分制度，导致部分学校为分数“抢跑”

沈月和杨霄雨都是在高二下学期考了政治选考。沈月说，“当时政治老师怂恿学生参加，原因是那次选考的艺术生比较多，同批的竞争会小一点。如果在高二下学期考，省里的强势学校都会考，竞争就会变大。”

杨霄雨学校的想法与沈月的学校一样。杨霄雨介绍，学校会提前完成高考内容，以这种方式获得高分，当时她为了考好政治，还在校外找老师补课。 

运气，是芥末堆和“小白鼠们”对话时听到最多的词。参加考试的学生人数、学生水平、不同选考科目的题目难度都会影响学生分数，而“抢跑”就是利用考试时间的缝隙获得高分。“97分和100分只是运气问题，其实我有100分的实力，只是运气差了点。”地理选考考了97分的球球感叹，“如果同分的人多，按照比例赋分，赋分会变成负分，这样是不公平的。”

此外，高一学完学考内容，高二学完选考科目，高三一整年在复习，是大部分学校的教学常态。很多学校为抢夺先机，通过加快课程进度、寒暑假补课来提前完成选考内容，而学生在考完后一般都会把知识抛掉。杨霄雨说，她的很多同学在大学读书时要“重拾高中课本”。

现象｜第一次选考考得好，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第一次选考成绩很优秀的学生，就不需要再复习那个学科了，剩下的时间可以留给其他学科。然后考得不好的人还在学选考科目，考得好的学生已经把时间用在语数英上，这样两极分化越来越大，一些学生心态会受影响。” 沈月说，这样考得好的越考越好，考得差的越考越差。

不仅是选考成绩的拉大，不同水平学生的语数两科的成绩也会被拉大。“高三下学期学3门课真的太轻松了，我们班学生每天还有时间玩狼人杀，因为一天学3门课真的是太少了。”沈月说，高三最后一个月毫无压力，就好像考完了一样，非常轻松，每天放放风、玩玩游戏。

浙江三门中学的张楠的情况与沈月完全不同，“高二到高三，更多的时间全部花在选考上，有时语数英作业都不做。高二4月份选考结束后，就只剩下2个月时间复习语数。”张楠说，“这样很恶心。”

无论学生是否轻松，老师都很累。有的语文、数学老师要带2个班，一天要上4节课，还要出试卷、批试卷，非常累。

问题｜选科指导、职业生涯规划工作流于表面

浙江新高考模式下，对应的选考与学考，部分学校在实施的过程中也存在一些问题，例如，学校存在某些学科师资不足、生涯规划流于表面等情况。

“学校会安排教育学院的老师来给我们讲生涯规划，虽然每次我都觉得他们讲的没有营养，都是网上可以查到的资料，但是大家都会去听，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球球说，老师讲的都是大家知道的政策，比如等级赋分，“我们都可以背出来了”。

“职业生涯规划课首先要落到实处，其次最好能够提供一对一指导，因为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还有就是能提供科目和专业、职业之间的信息。”杨霄雨说，他们学校的职业生涯规划课是新高考制度执行后新开设的，但只是挂名，没有落实开展。“当时班主任灌输的理念是，先别管那么多了，能考多高就考多高。”

张楠介绍，他们学校与舟山中学不一样，学校会把学生高一的所有成绩列出来，还会建议学生到校外做选课咨询。选科咨询分两种价格，一种是450元，一种是800元，她抱着试试的心态选择了450元的咨询。“只是把结果当做参考。”

志愿｜凭分录取，就像去菜市场买菜一样

“80个志愿真的是太好了！非常好！完全按照兴趣填写！”球球说，80个学校，完全按照兴趣填写。录取时会从头到尾排除，保证按分数高低填报志愿，不会出现之前分数不够不能填，不然第二志愿不让进的情况。而且，之前报考要求一个学校的所有专业必须得放在一起，但现在可以自由打乱，根据自己的心意填报。

张楠说，这种填报志愿的方式完全凭分录取，就像去菜市场买菜一样。“你是一段学生，就可以最先进菜场，随便选菜。二段学生是第二批进去的人，就没什么好菜了，但是你还是得挑。三段的学生，就只能捡些烂菜。”

选课、走班、填志愿……如今，高考改革还在继续，高考的故事也在继续。浙江、上海新高考第一批“小白鼠”已经走出了实验室，开启了大学生活。不久前，浙江省新高考方案调整方案出台，将会有更多的学生帮助完善高考方案，同时，实现自己从高中到大学的跨越。

（应收集对象要求，文中学生姓名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