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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减政策发布之后，行业一时天翻地覆。

以前，我大多的发声，多数在朝着培训行业呼吁：要尊重孩子发展和教育规律，要尊重国家设定的教育目标和体系，如此大规模的超前教育和集中式的解决问题方法（套路）教育，在人类历史上从没有发生过，我们要对此保持适当的敬畏。但是，这种声音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即使我曾经的朋友们，也聊不到一块，关于这个话题。也许因为大家都太成功了。

现在，监管落地——至少大略已经完全明确，我内心开始朝着另一边，间或说一点自己的看法。在事前，我欢迎监管的到来，但事后，我只能接纳。因为我们都明白，这件事，本来需要的不是意见。

有人说，如此力度，主要是因为人口结构的原因，校外培训是生育率下降的重要因素之一；也有人说，这是为义务教育阶段结束之后，孩子往职业教育分流做的准备；当然，更多人似乎一拥而上，认为就是汹涌的资本导致了校外培训的极度变形，干扰了国家的教育体系。但实际上，国家“双减”政策开篇其实写的非常明白：

1.指导思想。坚持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着眼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强化学校教育主阵地作用，深化校外培训机构治理，坚决防止侵害群众利益行为，构建教育良好生态，有效缓解家长焦虑情绪，促进学生全面发展、健康成长。

我们把这一段改个形式，框架目标就非常的直白了：

O：坚持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

KR1：着眼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强化学校教育主阵地作用。

KR2：深化校外培训机构治理，坚决防止侵害群众利益行为。

KR3：构建教育良好生态，有效缓解家长焦虑情绪，促进学生全面发展、健康成长。

不需要再预设、探讨其它原因，其它原因都是相关因素，也确实促使了今天监管政策的发生。但究其根本原因而言，就是为了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任务。

一切的一切，都要围绕这个目标。若对此有阻碍，都在整改之列。

许多年许多年之后，也许有人会把这个七月当做一个重要时间节点，它预示着一些基本导向的确认。但实际上，我们今天再看过往，当初对私立校、新型学校、创新学校进行立法约束时，那才是一个重要的节点——虽然它影响波及面和今日相比小很多，以至于没有太多的人关注。

但今天来看，这是一个持续的，逐渐全面的、深入的基本国策。

对此有基本认识，大家才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选择。

那么，我们回到一些基本面上，来看对一个孩子如何立德树人。

对于一个孩子的发展与教育历程而言，不管国家最终如何设计整个教育体系——我们给出一个最大粒度的框架图。

今天，校外培训的主体，是在孩子的基础教育阶段。而这个阶段，我们一种简单的视角来说，我们至少需要关注孩子如下五个方面（未必要严格定义）：

• 留白：在谈教育时，我们无论是家长，还是校外工作者，往往很少谈及留白。但我相信，留白对于孩子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不仅学习本身需要留白，孩子的发展，也需要留白。给她留出她个人的时间和空间，允许她从事一些她自己喜欢，或者无所事事的事情。

• 知识：学科知识，被国家明令禁止，不允许资本参与培训。但孩子的自学过程——我不确认后边的政策空间。

• 素养：学科核心素养，同样，被国家明令禁止，不允许资本参与培训。但内容、科技平台，是否还有足够的校企合作空间——我也不确认。

• 身体：孩子的身体健康，校内校外都大有可为。

• 心灵：孩子的心灵健康，有自己的志气和坚持，有自己的人生体味和选择方式——其实和留白类似，我们的家庭与社会都重视不够。

关于留白与心灵，其实需要做大量的家庭教育场景和社会机制建设，但这一块其实是我们最为薄弱的。关于身体和体质，接下来我相信应该会迎来一个更好的发展时期。而知识与素养，一方面需要探索非学科的部分之空间，另一方面，就算学科的部分，我们不知道还保有多少校企合作的可能性——但我仍然要说，这里一定一定要成为O-KR3的重要内容，我期望，我盼望。

当然，职业教育、高等教育和终身教育，对于一个孩子的成年乃至最终成为社会的栋梁，是最重要的几个环节。我相信，也有一部分校外企业考虑如此转型。如果孩子五五分流会成为必然，那将来我一定会关注职业教育——只是不是今天。

做了这样一个背景的认知陈述，我对校外的教育，在双减之后的四点看法，可以逐一呈现，供大家讨论。

第一个，今天以互联网教育为代表的校外教育，事实上没有对教育系统贡献根本性价值。它做了一些局部有价值的工作，但它最大的问题是，它对整个教育目标的达成、对孩子的培养，没有根本性增益，而且，事实上，它给公立教育体系造成了极大的压力和困扰，它所实施的超前教育、解题套路教育，极大干扰了公立体系下孩子的培养。

有人说，这是剧场效应，这是应试造成的，这些参与培训的家庭是作弊——实际上这算不得作弊，而且应试不是主要问题：在应试的框架下，到了初三、高三强应试环节，校内也未见得有更好的方案。但校外培训今天，事实上已成为公立教育核心素养落地的根本性障碍。

如此大规模的孩子，已经提前平均近三年（或以上的）超前学，而且不是严密的、急功近利的解题套路，不深入研究教育的人，你是无法想象这种实践的危险性。

当然，我们承认，校外培训不是唯一问题。高考的改革是另一个极其复杂、极其重大的领域。但这是另一个话题，单聊都需要超长篇。

时至今日，几乎没有校外培训的大企业对此做出反思。倒是看了一些感情充沛的全员信，但眼泪是廉价的，而反思才是宝贵的。

实际上，如果我看到的材料不失真，目前我只接触到了好未来的反思。它认为好未来今天配不上它的客户（也就是孩子和家庭）。2020年信息流教育广告中最恶劣的案例，我见到的是好未来的一则广告，我为此深恶痛绝；但今天，因它的反思，我原谅了它当初的广告。

科技创新，教育和技术的结合，才应该是互联网教育最大之价值。这也是互联网进入教育领域，本来应该对教育最大的善意和贡献。有无数白发苍苍的教育人，终其一生在改善教育，互联网人，你不要设想你的理解，五年十年经验就能做根本性的改进——相反，你有着巨大的科技能力，你要进入教育和技术的融合，你要帮助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帮助那年轻的一代，为他们提供最好的教育技术。

我们今天，有一些局部的工作，它们在这方面有一些初步的积累。这些积累，这些未来的可能性，才是下一代的教育范式重大基础要素之一。所以我期盼着，校企合作仍然有持续的空间，这里不要被学科和非学科所割裂。无论是校内场景，还是自学场景，都应该保留这种合作的可能性，真正建立教育的生态。如果O-KR3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落地，那我仍然愿意为今日的政策鼓掌。

在这个方向，科大讯飞和Classin都是代表，而好未来既然反思到这个层面，我认为，它在这个方向仍然有机会。曾经的，一起教育科技可以为公立教育做出更好的生态支持，只可惜，它的组织能力和文化完全不足以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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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虽然校外培训和互联网教育公司无法为国家教育目标提供根本性价值增益，但校外培训很擅长在规模化和标准化的基础上，提供一个满足中等质量要求的教育服务体系。

就国家而言，如果它的财政投入不足以支持全方位的教育投入，那么，在局部释放出空间，让企业继续探索，这是可以从一个低质或早期水平的领域，快速进入中等质量的——只要市场需求在。

今天，国家选择的是非学科，选择的是其它未明确但可能允许企业进入的，如职业教育。就此而言，这也是大多数校外培训和互联网教育公司，想转型的。

他们规模化、标准化的一个中等质量的教育服务体系，在学科教育层面——如果教育目标本身就是错的，确实也没有再继续存在的价值。

这里典型的是猿辅导、作业帮和高途。新东方也算一些，但所有英语学科教育，我觉得需要另外讨论。其实英语教育是最可惜的（我个人觉得，它不应该一杆子打入学科范畴）。另外有一些小的创新课程和服务赛道，大体上也可以归于此处。

这其中，猿辅导是产品突破能力最强的，我觉得可以关注。

第三个，今天政策基本上把短期压力，全部压在了校内。而这个压力，大多数最终都会传导到教师身上。教师是一个特别吃苦耐劳的群体，但今天应该无法直接承担这个压力，并真正实施好核心素养的落地。

本来核心素养的落地，已经是极具挑战的任务。这是一个极其复杂和庞大的体系，而今天是两件事一起做。校外治理和校内加强，一并而起。

谁能为这个挑战做出一些实质性的支撑和赋能？然而可惜的是，国家明确拒绝了校外培训和资本承担这个压力。所以我曾说，核心素养，开始资本没有意愿投入，接下来是没有资质投入。它本来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只是，完全错失节奏。

这个方向，最没出息的是一起教育科技（我曾经最爱做校内公立领域，但为它伤透了心）。但这里还有大量的信息化公司，师训公司，和教辅公司等。我有一段时间关注他们，后来逐渐放下，我不确定他们能否有真正意义上的进步。只能说，各有困难吧。

第四个，无奈不能多言，就是创新学校。这是最早被约束的一个领域。在今天私立校大幅度削减的导向下，空间可能还会更小。心中痛，痛不可言。

杨东平老爷子说，国家在教育上的政策，只适合企业家参与，不适合教育家参与——教育家不可能符合政策法规要求，拿到相应资源（指的是资本运作资源）。所以杨老爷子说孔子和陶行知今天都做不了教育（学校）。

这是一个有意思的视角，也和我今天对创新学校的看法有某种关联。我认为，企业家是擅长资源组织和调配的，但不能独立承担做创新学校的使命。企业家一定要和大知识分子合作，引入教育家资源。需要有新启蒙意识和夙愿的知识分子进入，创新学校才有可能。

而这个可能，是和教育与技术融合一样，都代表了未来的。未来有两个基础柱石，最后一个就是创新教育实践。这两个柱子都断了，未来就被按了暂停键——最好最好的结果，也就和今天一样了。

有无数白发苍苍的教育人，有一些公立校的名校，在局部做着实践。校外的探索空间，真的很小了。真的为此大哭。知识分子们，需要一些内心的和解，需要再思考：如何认识，如何面对，如何寻找，如何行动。不要在后面吧，时代需要您。

说到这里，我已经简略的说了我对双减之后的四个看法。内心已然汹涌，但手中却无法敲出字来。

亲爱的2021年的你，你要加油。好好的，努力。

2021年7月31日

李子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55学园“（ID：edu-55academy），作者i李子。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芥末堆立场，转载请联系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