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志愿者网络发起人汤敏的分享

12月28日至29日，“阳和方起，生生不息”GET+T2022教育科技大会在黄山顺利举办。在29日的教育与公益分论坛上，古村之友全国志愿者网络发起人汤敏发表了《正视教育公平，捍卫教育正义》主题演讲。

汤敏指出，中国的乡野和城市是平等的。乡村教育天然具备比较优势，乡村也是城市发展的源泉。要用社会资本和社会组织的力量来打造乡村独具特色与优势的教育生态。

以下为演讲实录，略有删减：

我分享的主题是《正视教育公平，捍卫教育正义》，副标题是“构建乡村教育的比较优势和乡村教育的逆势突围”。我的工作是文化遗产保护、古村落保护以及乡村的互助组织，通过乡村的互助会和学校校友会等方式帮助乡村保护文化遗产，也有支教助学以及养老等内容。就像传统中国的义庄、义俗传统，中国传统社会中本地化的慈善组织文化。我们通过互联网来构建起本地的义庄义学，让本地人帮助自己老家的各种公共事务的开展，以互助组织的方式来保护古村落，这是我的思路，也就是用熟人的互帮互助来解决身边的社会问题。

在保护古村落和各种遗迹的过程当中，其实永远跳不出乡村教育这个场景。我认为乡村教育场景的未来令人担忧，在我们那个年代，农村有一半以上的孩子来自于县城，而现在来自乡镇和寒门的孩子想上北大等名校的难度更大了，据说农村学生考上北大的占比不到 10% 。这实际上反映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们努力保护古村落遗产，除了从文化层面来做努力，也希望能缓解农村因为经济基础薄弱而引发的各种老龄化、空心化等问题。现行社会面临着严重的阶层固化，选材机制对农村，对乡村是越来越不公平的。

我们所保护的那些古村落能繁荣发展的原因是什么，如果大家去看一下历史上考中状元、进士和举人的人，来自农村的比例是不低的。而现在这个时代乡村寒门难出人才，这个问题就是阶层固化、上升通道消失的典型。城乡居民在进入名校的人数和人口基数完全不成正比。现在的城市化率在 50% 出头，剩下的乡镇和县域的 50% 的人口在GDP方面只贡献出了10%，他们得到优质教育的机会极度不平等。

难道乡村的人真的比较落后吗，或者说乡村的教育真的在退化吗？实际上并非如此。中国有一句古话叫英雄出于草莽。乡村教育实际上有它独特的比较优势，尤其是在当下现行的城市教育中这种应试教育、技能教育、填鸭教育背景下，乡村教育具有非常独特的优势，只是这种比较优势没有被转化成学生们考试的分数，导致这种比较优势被舍弃了。例如来自于乡村小孩子他们会上山、爬树、挑水、认识农作物、骑牛等等，他们与大自然非常亲近，他们的生活中就贯穿了自然教育、森林教育、勇敢教育。他们也懂得怎么在一个乡土社会里跟周边邻里之间处理好人情冷暖的关系，这种社会能力实际上是现在城市孩子比较欠缺的。

而城市的社会细胞被割裂了，孩子接触的环境事物离自然很远，他们了解到的更多是他人提供的二手知识，孩子本身并没有获得来自大自然的一手情感和灵性，所以导致了现在城市里的很多教育资源的不均衡，孩子出现心理健康问题，抑郁甚至更极端的世界观。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千万不要认为农村教育很落后，农村教育培养不出来人才。现在农村中的很多的弊端是需要用教育来平衡的。我们不能通过教育这一个渠道直接把农村孩子晋升通道卡死，相反，我们需要这些有创造性、有野性、有灵性的孩子推动民族的进步，这也是传统中国的乡村教育能够生生不息的原因。地区的本土文化所造就的独特的人文精神可以极大程度地丰富文化多样性并提高文化自信心，从而为国家和民族创造价值。

我们在乡村地区推动乡村阅读，捐图书馆、捐图书。但是大家要知道乡村孩子所能阅读到的东西不是我们城市化背景下认为的出版物的阅读，他们可能阅读的是家族的祖训族训、阅读大自然、阅读自己与动物相处过程当中自己的天性等等，这种阅读不见得比要阅读童话绘本的意义差，这是我觉得未来要去理解乡村这些孩子独特的地方。我想告诉大家的是，现在的城乡是一种平等的关系，城乡之间的教育也是一种平等的关系。西方文化说到自然哲学和乡野美学能够拯救城市中的城市病。同样，我们的乡野教育不应该居于弱势，我们要证实它的比较优势和价值。我们当下的城市教育实际上是面临着生死存亡的考验，而这里的智慧、精髓和力量，可能是需要回到农村来寻找。过去只是用城市化视角来评估教育的规则应该得到改变，阶层固化应该被打破。这是我想讲的第一个板块，我们要平等地去看待我们的乡村教育。

我们的乡村教育也存在一定的劣势，我们的正确态度应该是扬长避短。乡村教育如何避短？举个例子，乡村的教育师资很差，我们第一时间会想到要去支教；乡村缺乏阅读，那我们要去送书；乡村缺乏优质教师，我们让城市知名学校的优质老师、开网课。但其实这些做法不是重心，没有解决根本的问题，城乡教育之间的鸿沟依旧在增大。长久以来，农村孩子们身上的比较优势反而淡化了，他们的野性教育、灵性教育、悟性教育并没有得到有效发挥。中国传统社会的士大夫、举人、状元在乡土环境里怎么成长成才？实际上是有一种特别的制度或者力量促使了乡村教育的发展，是一种自内而外的生长力不断地推动，而不是在外界的帮助下被动的取得进步。

乡村的优秀人才告老还乡，这是乡村教育薪火得以传承的根本。优质校友、优质乡贤是乡土教育中重要的补充力量。这个事情如何推进？在返乡不现实的情况下，我们组建了一个中小学的线上校友会平台，广大的县域中小学有许多具有百年建校史，还有一些是以前的传统书院，我们把这些学校的校友组织起来，这是一个庞大的人才网络。这些校友通过给家乡的学校捐款，帮助贫困小孩讲学、修操场、修厕所等等，每年下来在乡县里能筹集到不少教育资金。有的优质校友会回乡办励志演讲，可以通过他们的人生故事、求学故事，带动弟弟妹妹们的持续成长。他们之间带有亲情的、共同地缘、血缘、文化认同和支持网络，我认为这是乡村能出人才的根本命脉。

所以我会思考，教育是要变成知识的搬运工还是变成文明的创造者？我们这套生态体系的建立，以校友支持母校，支持家乡的弟弟妹妹打通晋升通道。这套体系里优质的人力资源实际上是大于现在县域里的教师资源的。毋庸置疑过去的基础教育、县域教育队伍质量是有限的，而在阅历丰富的校友的力量下支持下，乡村教育能够得到有效提升。所以我认为，不用去强调乡村教育的短板，纠结条件和资源的差距，这都不是根本。根本在于要形成人才成长的生态，人力资源生态和支持网络生态，要用人去教育人，用人去感染人，用人去鼓舞人。

所以今天也想呼吁大家，各位教育界的同仁们，一起把这套基础设施建立起来。虽然我们无法建立起传统中国当中告老还乡的制度，但是我们可以建立起基于现在互联网技术的校友会和乡贤会来帮助家乡的平台。他们可以通过互联网，或者每年回乡一次两次，以关心支持家乡的教育，用他们的人力资源、人脉、见识和故事去感染和鼓舞更多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