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AltSchool官网

我们在不同的场合，反复听到这样的表述：社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我们的教育却呈现出巨大的惯性。对绝大多数学校来说，老师在上面讲、学生在下面听的课堂，与几十年前相比并没有多大差别，学生始终无法控制自己学习的内容、方式和进度。

质疑发展为变革，在世界的不同地区，一些学校开始呈现出与传统学校截然不同的样貌：不同的教室、不同的课程、不同的教学目标和教学手段。而这些五花八门的新型学校，在个性中也表现出了一些共性。

颠覆传统教学关系：自主学习

传统教学认为孩子在学习方面缺乏动力、判断力和自制力，需以成人的眼光来决定孩子应该怎样学习和成长。而新型学校倾向于让孩子掌握学习的自主权，认为孩子天生对学习感兴趣，只是传统的教学方式破坏了这种兴趣。

AltSchool由前Google+初创团队成员Max Ventilla于2013年创立，面向幼儿园至8年级学生，去年5月获得来自扎克伯格等的1亿美元融资。AltSchool提倡以学生为中心，在学习方面表现为两点。

第一，学生按照个人进度学习。在AltSchool，每个学生的教学计划、课程表和作业都不同，课程的安排适应学生的个人水平而非年龄。例如，一个擅长数学的3年级孩子可能在上着5年级的数学课，而阅读课仍然与和他同龄孩子同步。而同一门课程，对不同学生要求的难度和学习方式也不同。以阅读课为例，对于阅读水平较高的学生，老师会要求他将文章改编成剧本，或做改写。而对于水平尚浅的学生，也许只是回答几道互动问题。

第二，学生自己决定想要学什么。依靠软件的帮助，老师会根据学生现状来制定全年的学习目标，这些目标最终细化为每周都会更新的游戏清单（playlist），学生每天在这些清单上挑选不同的项目学习。清单完成，意味着他们掌握了一项项的学习目标。

同样创立于2013年的Steve Jobs School，目前已在荷兰和周边欧洲国家开设多所学校。学校里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独有的个人发展计划。发展计划由学生亲自制订，家长、教师和学生每六周会有一次讨论，商讨孩子的个人发展计划，评价和调整其学习进度。

在这一方面，创立于1921年的英国夏山学校则表现得更为激进。夏山学校由教育家A·S·尼尔创立，是一所面向6-16岁学生的寄宿制学校。1973年，尼尔去世，学校先后由尼尔的太太和女儿负责运营。

尼尔认为，孩子生来是善良、聪明和现实的，假如成年人不给他约束，他会尽他所能地去发展，成为最适合他的角色。夏山学校是一所让孩子自由发展的学校，它的基本目的是使学校适应孩子，而非孩子适应学校，完全以孩子为中心。

在夏山，孩子可以自由选择上什么课，以及是否上课。学校有课程表，但只是给老师准备的。只要孩子们喜欢，他们可以终年不上课。据尼尔观察，小班孩子们一上学就欣然上课去；但从别的学校转来的学生却发誓他们再也不要上那些倒霉的课。不上课的孩子在校内自由活动，这种情形有时要持续好几个月，恢复上课所需要的时间和他们对以前学校怀恨的程度成正比，一般孩子从怕上课到恢复愿意上课的时间是三个月。

在没有外界压力的情况下，孩子的学习愿望都是发自内心的。有人曾在学生自治的学校大会上建议，对犯错的人应该罚他一星期不准上课，其余学生都抗议说这惩罚太严了。

夏山的课表上有各门大学入学考需要的课程，想要参加考试的学生在时间到了之后，就会主动坐下来预备入学考试规定要考的科目。他们通常在14岁左右开始用功读书，大约经过3年左右便去参加考试。尼尔表示，在两年多一点的时间之内，一个自由学习的孩子会学到在严格教育下要学上七八年的东西。

关注孩子的性格和情感

在新型学校，学习不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孩子性格的养成、情感需求的满足，以及据此来进行的教学内容和方式的调整，都成为教育者关心的事情。

在Altschool，开学前，老师会和学生聊天，勾勒出这个孩子详细的学习者档案。老师会给学生一些数学、语言问题，但他们做的对错并不重要，重点是老师需要了解学生本身的性格癖好，“我更关心，在这些数学问题中，他们选择了哪些去做？为什么？他们是如何思考和解答的？”在学生档案里，除了基本的个人信息，还有他们的兴趣爱好、学习方式、强项和弱点、个性偏好等等，这些档案将成为Altschool为学生制定个性化学习计划的依据。

在夏山学校，对性格和情感的关注表现得更加极致。尼尔认为，生活第一，学习其次，心理健康比智力发展更为重要。夏山学校是一所培养活泼、健康、快乐孩子的学校，使孩子的生活不受恐惧与仇恨的摧毁。根据尼尔多年和问题儿童打交道的经验，问题儿童差不多都是来自家庭教育不当，问题儿童就是“不快乐”的孩子，他们在和自己作对，结果他们便和这世界作对。老师唯一需要纠正的就是孩子的“郁郁不乐”。

尼尔认为，孩子的幸福与快乐的程度全靠我们给他的爱和赞许而定，养育孩子的主要方法是赞成他、信任他、了解他。自由儿童比那些受压制的小孩怨气少得多，假如一个小孩可以自由做自己爱做的事，他通常不会有怨气，因此也不会故意去惹大人生气。在夏山，教师永远站在学生一边，赞同孩子的一切，他们在一切事务上和学生们享有同等的权利。当孩子不知恐惧为何物时，他们和生人便很容易接触和相处。夏山的孩子对成人没有惧怕心理，对客人和陌生人特别友善。

混龄编班

混龄教学的班级中，年龄小的孩子与年龄大一些的孩子一起游戏和生活，扩大了孩子的接触面。小孩子有机会与大孩子学习，大孩子也能在帮助小孩子的过程中受益。这种类似于家庭的编班方式，通过不同年龄同伴的相互交往，有助于孩子学习与人交往的正确态度和技能，培养良好的社会行为方式。

AltSchool从学前到中学都采取混龄制教学：学前班到1年级、2年级到5年级、6年级到8年级，分别被编入相同的班级。Ventilla将其称为“蒙特梭利2.0”，因为蒙特梭利只有学前教育是混龄的，3-6岁的孩子在一个班级上课。

夏山学校也按年龄分成三班，小班5-7岁，中班8-10岁，大班11-15岁。

同样采取混龄教学的还有Steve Jobs School。

运用技术手段辅助学习

在新型学校，技术手段得到了更为广泛和深入的应用。在提高学习效率的同时，也让孩子为更加数字化、互联网化的未来做好准备。

在Steve Jobs School，每个学生都会获得一个iPad，45%的教学内容以它为主。课程都被开发成App，学生在自己的iPad设备上根据自己的进度来学习。

在AltSchool，小小孩用平板电脑，大一点的孩子用手提电脑，完成定制的课程、项目和活动。老师每天会将当日的任务发送到学生的Playlist，学生完成任务后提交文档或照片，老师及时追踪、并评估学生的学习。AltSchool雇佣了同等数量的教师和工程师，来帮助教师测量哪些技术有用哪些没有用处。

Ventilla称：“我们正在与研究科学领域的顶尖伙伴进行合作，从学生如何做作业、阅读文章的感悟、以及他们如何完成一个标准化测试等过程中获得快速反馈。你不用让孩子参加这些疯狂的标准化测试，但是还能预测出他们的测试结果，这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它可以把学校变成一所严谨的、负责任的、有人情味的学校。”

在实践中学习

很多新型学校注重以实际问题激发学习兴趣，让学生通过解决实际问题习得知识和技能。项目制学习是其中一例。项目制学习让学生在课堂里，主动设计一个应对真实世界中的问题的项目，来获得知识和技能的进步。有研究表明，针对同样的知识点，项目制学习相比传统课堂学习方式，可以带来20%的考试成绩提升。

印度的河滨学校创立于2001年，校长Kiran Sethi为设计师出身。河滨学校的教育理念是“化知道为做到”，相信孩子可以改变社区和世界。河滨学校注重培养每一个孩子的公民意识，鼓励孩子从社会问题出发，模糊生活和学校的界限；认为只有走出学校，积极参与解决社会问题，孩子才能亲身获取知识和体验。

通过自行研发的“公民参与课纲”，河滨学校期盼学生们能够在小学三年级起，便主动参与社区活动。这些活动并非课后进行，而是与课程整合的课堂活动。尽管学生自主而大量的与社区互动，河滨学校的英语、数学以及自然科的平均成绩仍在印度民间所举办的全国小学生能力评量（ASSET）中，大幅领先其他印度前十名学校。

另一个实践中学习的典型例子是Me&My City。Me&My City并不是一所新型学校，而是芬兰教育与文化部2009年设计创立的教育项目，2014年曾获得“欧洲企业推广奖”、“世界教育创新峰会奖”。Me&My City是一个占地约500㎡的模拟性微型城镇，由活动隔板搭建而成，包含15-20个不同行业的企业，提供70个职位。项目面向芬兰所有小学六年级学生（12-13岁），通过角色扮演的方式，将在校所学的知识，运用到模拟的社会中去，了解社会是怎么运转的。

因为My City是用活动隔板搭建而成的，所以在不同的城市，它可以很方便地被改建成和当地类似的样子。他们也会和当地的企业建立合作，所以My City中出现的公司常常是当地真实存在的公司，仿真度非常高，因此孩子们在玩中学的兴致很高。

新型学校：“小国寡民”的理想国？

从上面的介绍可以看出，新型学校强调学生的自主性和独立性，努力为学生提供真正个性化的教育；同时注重学生的性格和情感，以培育健康完整的人为目标。这样的教学目标，必然会对学校提出相当高的要求，很可能会面临办学成本居高不下的问题。

最明显的是，新型学校对老师将会有相当高的要求。一方面是老师的能力水平。老师需要理解儿童心理，通过数据收集和日常观察来了解不同的学生，并掌握相应的适合的教学方式。同时，老师不只是知识的中介，而是辅助者和“引路人”，需要判断哪些知识和能力是重要的，来确定引导的方向。这对老师的信念、性格与能力都提出了要求。另一方面是老师的数量。个性化教育需要能照顾到每一个个体的需求，不仅是学习需求，还有情感需求；学校要能够开设足够的课程来满足每个孩子的学习兴趣。

为了收支平衡，夏山只能招收中等以上家庭的儿童。AltSchool每个学生每年的学费是26000美元，去年有3500人报名，却只有200人被录取，录取率17比1。目前，新型学校仍然是“小国寡民”的理想国。

不过，AltSchool在此前提出，个性化学习是可以扩展、可以规模化的。AltSchool表示，他们将使用自己的教学方法和平台与别的学校进行合作，这种合作方式将于2017年9月份首次与大家见面。AltSchool想要将自己学校中使用的模式提供给伙伴学校，不仅仅是硬件和软件，而是一种解决方案。

“我们从一个较容易的环境开始。私立学校的规则、对资源的限制都较少，但这也是证明我们的教学模式有效的机会，之后才能将这种模式不断扩展到更多的学校。所以你第一波看到的应该是我们自己成功运营的学校，到2018年可能会出现新的进步的特许学校（采用我们的教学模式），再之后也许会出现纯粹的进步学校。如果你继续改善教学方式，收益模式和其他学校的收益，我们相信在未来的五年内，一些小地区的公立学校将从我们创建的模式中受益，再过15年城区的学校将从中受益。”Max Ventilla表示。

由资金充裕的学校来试验各种技术和教学方法，再将其打磨成大规模、可复制的成熟解决方案来提供给其他学校。这种方式是否真的可行，我们将拭目以待。

*本文关于各学校的介绍来自维基百科、公开报道和远流版《夏山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