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堆 阿新 12月8日

12月3日，中央电视台联合九大博物馆（院）制作的综艺节目《国家宝藏》首播，邀请一线明星扮演历史人物讲述文物的故事。为了第一时间观看，15岁的李芊（化名）甚至提前一天就开始疯狂地写作业。当天，她早早地坐在电视机前等待节目开播。

该档节目只是博物馆教育的一种展现形式。近年来，博物馆不再是刻板印象中收藏、展示文物的“文物仓库”，转而用吐槽、段子、表情包等年轻人喜欢的方式讲述历史。在政策引导下，“社会教育”成为近两年博物馆最受重视的一大功能，这不仅促使博物馆开始转型，也为市场上聚焦博物馆教育的公司提供了新机遇，纷纷研发线上、线下课程，针对中小学研学和亲子游市场推出游学服务，并试图进一步把游学发展为营地教育产品。

目前，我国博物馆教育还处于萌芽阶段，整个行业尚未建立起标准化的课程体系、测评体系，参与其中的教育机构也很少和其他行业展开合作。作为博物馆教育的一股社会力量，张晓扬创办的尤里卡教育正试图解决上述问题。在三年的时间里，尤里卡通过探索自己的课程体系和教学方法，希望推动博物馆和教育行业展开更加密切的合作。

背景：政策引导博物馆教育升温

纵观西方国家，博物馆教育已经兴起多年。1990年，美国博物馆协会在解释博物馆的定义时将“教育”与“为公众服务”并列为博物馆的核心要素，现在美国全社会已经把博物馆视为“第二课堂”。

我国在博物馆教育方面的政策引导时间相对较晚，2015年2月9日，国务院颁布了《博物馆条例》，将“教育”定为为中国博物馆的第一位功能。

在一系列相关政策的推动下，中国博物馆开始重视教育，从传统的“文物仓库”向“社会教育机构”转变。根据国家文物局发布的《国家一级博物馆运行评估指标体系说明》，一级博物馆的评估指标之一的“社会教育”在总评分100分里占18分，这意味着博物馆评级已经和社会教育直接挂钩。

在政策引导下，“博物馆教育”逐渐升温。2017年9月25日，教育部印发的《中小学综合实践活动课程指导纲要》，将“博物馆参观”列入综合实践活动表单，并且鼓励社会力量和学校在实践活动上展开合作。而在此前，就有一些民办教育机构在博物馆教育方面做了尝试。

市场：三种形式，互相“看不见”、看不起

2014年底，张晓扬在南京创立了尤里卡教育，专注博物馆教育并开发了“课程”和“游学”两大产品线。2015年，张晓扬发现，由于政策自上而下地推动，博物馆教育的市场环境开始变好，这让她更坚定了尤里卡做博物馆教育的方向。

目前，中国市场上做（泛）博物馆教育的机构主要有三类：博物馆、旅行社、素质教育公司。张晓扬发现，这三类机构的目标和做法完全不同，彼此很少合作，甚至形成了一条复杂的“鄙视链”。

“我去文博界开会的时候经常发现，会上只有我一个做教育的人。”张晓扬说。相对来说，博物馆市场化程度最低，不喜欢“商业味”较重的旅行社和素质教育公司，而是倾向于通过布置特色展览、设置讲解员等方式鼓励孩子自发地走进博物馆。

旅行社的市场化程度最高。目前，面向亲子游和中小学研学的博物馆相关旅游产品较多，旅行社推出的博物馆旅游服务非常成熟，但激烈的市场竞争导致游学产品价格整体偏低。

为了和旅行社进行差异化竞争，素质教育机构往往主打特色课程，他们认为旅行社没有精力和能力投入在教育上，也不理解博物馆排斥商业公司的“清高”姿态。

博物馆产品进一步提升品质，需要结合博物馆的专业资源、旅行社的成熟服务以及素质教育机构的教育研发。张晓扬说：“现在大家互相之间处在一种看不到、看不起的状态，我特别希望这个行业能够更早地开始合作。”

课程：博物馆教育不等于博物馆参观

早期，尤里卡的课程和参观博物馆的区别不大，但是，在实际教学中，老师发现很多孩子听不懂、没兴趣。由于博物馆策展时往往从展示本馆特色、镇馆之宝等因素出发，很少考虑孩子的兴趣，因此，博物馆教育课程不能等同于博物馆参观，必须基于展览重新研发课程，把成人的博物馆“改造”成孩子探索的乐园。

让博物馆教育课程和参观有所区别的关键是老师。在培训过程中，尤里卡会让老师思考一个问题：“博物馆导师和讲解员有什么区别？”

在课程研发方面，尤里卡课程研发总监吴海云告诉芥末堆，以前老师会基于展品往课程里“堆”知识点，现在他们会根据教学经验和孩子的反馈进行取舍。例如，在尤里卡经典课程“去六朝做客”的设计中，老师会从“衣食住行”四方面讲解南京六朝博物馆相关展品，但在上课过程中，老师发现讲到“吃”时，孩子们感兴趣的根本不是博物馆里的“鸡首壶”，而是食物本身。孩子们总是问老师：“如果穿越回六朝，我能吃到哪些好吃的？”基于这种情况，尤里卡调整了这门课程的设计，老师会先给孩子们一张菜单，从食物本身说起，把展品穿插其中，更多讲解和生活联系紧密的内容。

在教学方法上，吴海云说，他们要求老师绝不可以背课件，必须找孩子的兴趣点，把知识融入到自己的理解中，不可以用传授的形式，而是要和孩子形成对话。吴海云常常跟老师提到一个故事：

在参观完圆明园之后吴海云组织了一场小辩论，“到底该不该修复圆明园？”6个孩子里5个孩子都认为应该，只有一个小女孩坚定地认为不应该，“要让圆明园保持现状”。之后，听完小伙伴的话，小女孩经过思考觉得也可以修复一部分，让大家看到现在中国人有能力做出更好的东西。

“所以，老师要给孩子的是引导，不是观点，我们要做的是让孩子多听别人的观点，再让他们形成自己的观点。”吴海云说。

但是，博物馆学习容易陷入“感恩过去、崇敬古人”的误区，这会导致课程变成被动式的灌输。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尤里卡在课程中引入游戏，并设计了自己的教具。例如，南通博物苑是中国人独立创办的第一座公共博物馆，创始人张謇创办的“大生纱厂”与南通城市的现代化息息相关。为了让孩子了解这段历史，尤里卡设计了一套卡牌，里面包括角色卡、机会卡、金钱卡、风险卡，用类似大富翁游戏的形式让孩子扮演棉花生产商、棉农等角色。通过游戏扮演，让孩子们更深度地了解张謇的经历，理解南通现代化过程。

问题：尚未建立起有效且完备的测评体系

芥末堆了解到，博物馆教育一直面临的一大问题是难以进行测评。对于博物馆教育机构来说，建立测评体系意味着必须明确教学目标，然后建立科学的测评方法，让老师、家长、孩子明确了解到博物馆课程到底能带来怎样的提升。

张晓扬坦言，测评体系让她困惑了很久。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今年9月19日，尤里卡提出了“七大能力”：多元识读能力、多媒体表达能力、自主学习能力、审美能力、自信与共情、团队合作能力、自我管理能力。

这七种能力里，相对容易测评的是“多元识读”，它是指从不同渠道吸收、理解信息的能力。博物馆中有大量的信息渠道，例如展板、信息卡、电子屏幕、图表，老师首先会培养孩子养成寻找信息的习惯，“别小看这一步，大多数孩子哪怕识字也会指望老师讲，他们没有养成这个习惯。 ”张晓扬说，第二步是让信息产生新的关联，第三步是让孩子互相交流自己到底从各种信息中读出了什么。这种“硬”能力的测评方法也相对多样，“比如带孩子去西安讲兵马俑，我们会做一些互动，聊一聊怎么评价秦始皇，如果孩子能完整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这就完成了一个检测。”吴海云说。

然而，如“自信与共情”这样的“软”能力就很难建立起准确的测评方法。目前，尤里卡正在求助心理学家，希望使用心理学测量手段评估“软”能力，彻底解决测评体系缺失的问题，让博物馆教育更科学、准确。

未来：从博物馆教育发展到研学、营地教育

在三年时间里，尤里卡已经覆盖了全国18个城市和地区约300个博物馆（指广义的博物馆，包括名人故居、植物园等） ，并把所有城市、场馆、展厅里的知识点梳理出约600个“课程基本块”。在国内，尤里卡开发了20条国内博物馆游学路线，并计划在2018年开设日本、英国、美国游学线路。

此外，尤里卡目前已经和3家学校、10家培训机构展开合作，售卖、定制博物馆相关课程。南京运营总监李彭介绍，这项业务主要为了向学校、学生推广尤里卡品牌。例如，某幼儿园想教孩子认识园里的植物，但老师没有研发植物课程的能力，他们购买了尤里卡定制课程后，尤里卡植物学专业的老师去该幼儿园调查、定制了四节课，根据成本每节课定价为200元。今年10月17日，尤里卡展开“公益走进校园”的预约活动，希望走入更多学校，提高尤里卡在学校、学生里的品牌影响力。

下一步，张晓扬计划以博物馆教育为基础，更深入地发展研学、营地教育、周末亲子，并让博物馆课程从线下走到线上。这可能是很多计划做或者正在做博物馆教育的机构准备做的事情。

张晓扬说，在线课程可以为尤里卡带来更多的用户。目前尤里卡约有1万名用户，张晓扬计划在线课程上线后，用户量达到五六万时，开始设计、售卖尤里卡的文创产品，把文创产品售卖和线上课结合起来。

张晓扬透露，2017年尤里卡营收约为1000万，目前主要依靠自有资金，她计划在2018年春季开始融资，重点投入线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