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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gh Tech High 的 “ 慢性子 ” 不是因为只想要追求 “ 小而美 ”，而更像是：正是因为想要带来颠覆性的改变，就要追求 “ 稳而坚 ”。

11 月初High Tech High（HTH）的创始人 Larry Rosenstock 来了一次中国，我有幸参加了在 21 世纪教育研究院举办的一场由他作为主要嘉宾的小型研讨会。自开办以来，HTH 已经有 19 年的历史，HTH 在国内教育圈子里的人气也随着以 HTH 为背景的纪录片《极有可能成功》（Most Likely to Succeed）的广泛公映而高涨，颠覆了很多人对教育应该是怎样的固有思维：如果我们可以用非传统、更适合学生全人发展需求的教学方式来帮助学生获得社会公认的成功，且成效不亚于传统的教学方式（HTH有着远超美国平均水平的 98% 的大学入学率，且其中有 35% 的学生是自己家里第一个上大学的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尝试在传统的教学方式上进行一些革新？

High Tech High （HTH）的创始人Larry Rosenstock在会上发言

而另外一个很多人都想问 Larry 的问题则是：获得了如此激动人心的、颠覆性的成功，为什么 HTH 办校已经 19 年却只在圣地亚哥地区办了 13 所学校，而没有在全美国，甚至是全世界快速复制推广出千万所 HTH 呢？

当在研讨会上被问到这个问题时，Larry 比较婉转的回答说，不想在管理学校时花太多时间坐飞机来回。可是当我们深度挖掘一下 HTH 是怎么扩展学校时，我们就会很清楚的明白HTH的 “慢性子” 不是因为只想要追求 “小而美”，而更像是：正是因为想要带来颠覆性的改变，就要追求 “稳而坚”。

而选择这样 “慢慢地” 扩展或许是源于 HTH 的核心教育理念。Larry 在分享时多次提到，学校的质量是由学校的教学和文化来决定的，学校是否能办成功是由学校的师资来决定的。换句话来说就是：学校是由人组成的，学校里有什么样的人就决定了学校里有什么样的教育。所以要让 HTH 的实践保值扩展，不是靠有多少所学校的名字叫做 HTH，而是靠培养出足够多真正理解和实践 HTH 教育理念的人（教育者），来让更多的教育成为 HTH 推崇的教育。而我们都知道，培养人是一个相对漫长和艰巨的过程，相比坐飞机在全国来回飞，在无数未知的困难面前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们坚守 HTH 的教育理念或许才是 Larry 和其他 HTH 的教育者们想要花精力面对的问题。

HTH 的老师

在研讨会上有人问到，听说 HTH 的老师其实工资不如其他公立学校的老师，而且工作还没有公立学校稳定，HTH 对老师的要求很高，为什么会有很多优秀的老师想放弃更好的待遇去 HTH 教书呢？

或许是因为被问过太多次，Larry 听到问题后平和地笑了一下，回答说，其实 HTH 的老师虽然工资是比公立学校的老师们低一些，但是也不会低太多，而他们换来的却是远远大过公立学校的教学自主权。因此，很多有教育理想的老师们便会来到 HTH，希望可以在这里施展自己的拳脚，好好地做出一番事情来，得到自己职业上的发展。Larry 这么一讲，大家也意识到时常想的高薪资就一定等于高质人才的简单推论确实站不住脚，光因为低一点的薪资不会让 HTH 的老师们打退堂鼓，只会把没有教育情怀的老师筛掉。

High Tech High的老师们

当然只有情怀，要做 HTH 的老师也是不行的。HTH 对老师们的面试，其难度绝对不亚于很多世界百强企业招聘人员。Larry 说，4 个面试官（都是 HTH 的核心人员，一同工作多年，对 HTH 的理念有很深刻的理解）会提前在网上从上千个申请中找出各自最看好的候选人，并最终确定出要当场面试的 8 到 9 个人。这些候选人需要在 HTH 待一整天，从写自己对教育的理解（笔试），到和 HTH 的学生一对一相处，到在 HTH 教一堂课， 整天的面试过程中候选人要全方位地展现自己，让面试官们了解他们是否真的适合在 HTH 当老师。最后经过面试官们的讨论，他们会确定最终人选。当面试官们对选择哪个候选人有分歧时，面试官们也会把自己判断的理由拿出来讨论，尽可能尊重每个面试官的判断。例如，如果一个面试官给一个候选人打 4 分（满分），但是其他面试官却都只给这个候选人 2 分，候选人仍然会入选。这不是说面试官可以偏袒某位候选人，而是 HTH 希望保证面试官以后想要和选出来的老师们共事。从选老师这个例子里其实可以看出 HTH 对于 “学校是人组成的有机体” 的深刻认同。通过深度了解候选人的教育理念及观察他们和已经在学校里面的人（学生和面试官）如何进行“人与人的交流”，来判断这个老师可不可以和谐地成为这个有机体的一部分，一同为 HTH 的教育理念实践努力。

然而找到适合 HTH 理念的老师却比通过 HTH 的老师面试还难得多。在 Thomas Arnett 2015 年的《Startup Teacher Education: A Fresh Take on Teacher Credentialing》（初创教师培养：教师资格认证的新看法）案例研究中，提到 HTH 以及另两个美国成功的创新特许学校认为：从最传统的教师培养项目出来的老师们缺少在做一个成功老师的技能，因此他们想要建立自己的教师资格认证系统和研究生项目来培养更多符合 HTH 学校教育理念的老师。但是正是因为这三所学校的教育理念太 “特立独行”，去申请获得一套被政府认可的自己的教师认证和研究生项目历时很长。虽然他们所提供的教师培训项目质量很高，没有这些被政府认可的认证资格，很多人也不会选择来 HTH 接受教师培训。其中的两个重要原因根据 Thomas Arnett 的研究结果来看是：1. 很多老师为了教师资格证，在他们职业开始时就已经获得了研究生学位；2. 很多老师为了能更快拿到更高的工资待遇，也早早地念完了研究生。所以 HTH 想要找的那种比较有经验的老师们一般来说已经有了学历，不会专门再去 HTH 读一个不会给他们提供教师资格证的学位的。因此，在开始时，HTH 培养更多符合自己教育理念的老师的扩展之路充满了艰辛。

《Startup Teacher Education: A Fresh Take on Teacher Credentialing》（初创教师培养：教师资格认证的新看法）案例研究封面

自成立那年（2000年）开始，HTH 就开始向加利福尼亚教师资格认证委员会California Commission on Teacher Credentialing（CTC）申请 HTH 可被认证的一级教师资格证（first tier teacher credentialing）。经过多次递交申请失败，HTH 终于在 2004 年时成功通过申请。过了两年，HTH 又 “整装待发”，开始向加州第二级教师资格认证进发，历时整整一年才通过了申请。同年，HTH 又经过州政府批准开始筹办自己的研究生院。虽然完成 HTH 研究生院项目的毕业生会获得研究生学位，但是因为研究生院本身还没有得到地区的鉴定认可，很多学校也不太会认可 HTH 研究生院颁发的学位证书。又经历了整整 8 年时间的努力，HTH 研究生院终于在2015年7月通过了西部高校协会（Western Association of Schools and Colleges）的认证。虽然路途艰辛，通过 15 年的努力，HTH 终于有了足够的认证资格来吸引更多想要尝试创新教学的老师们来一起探索教育还可以是什么样的。

HTH研究生院认证书的第一页

而这一切的努力可不止于想要为 HTH 学校本身培养优秀的老师，更是要影响全世界更多想要投身教育的人们来加入 HTH 的教育创新历程中来。在 FT 中文网 11 月12 日对 HTH 联合创始人 Rob Riordan 的收集中，Rob Riordan 提到 “我们的教育研究生院，是传播我们理念的发动机，也是我们与全世界进行交流的渠道。我们现在有一个新学校创新奖学金，颁发给那些正在创建新学校的人。因为这些人在全国各地，所以部分项目是在线授课的形式。还有一个项目，是针对全球各地的团队的，他们每年到 HTH 来 3 次，剩下的时间在他们自己的国家进行工作，HTH 的导师远程指导。在北京、英国、澳大利亚、西班牙，都有这样的学校。我觉得这非常令人激动。”

HTH 的校长

每周一的上午，所有 HTH 的校长们和 Larry 都会聚到一起开会。开会时，大家不会分享展示自己上周都做了什么工作，但会把上周遇到了什么困难拿出来和大家讨论解决。Larry 说其实开这个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每个校长的价值观和教育理念都是和 HTH 的核心价值观一致的，但并不会专注在学校的细节管理应该怎么做。相反，如果在定管理学校的规矩时设太多不能做的事情，很可能在将来情况变化后会限制后来做事的人的行事空间。正是因为充足的做事空间，HTH 不同学校间其实存在着一种相同也不同的微妙关系。按 Larry 的话讲就是，HTH 所有学校的最根本理念一致，而他们各自的不同的特点都来自于自然而然产生的 “有机” 变化。

不过 Larry 也并不是不担心这些 “有机” 变化会走得太远以至于脱离 HTH 的核心教育理念，或者丢失掉学校创新的特质。所以新的 HTH 学校的校长绝对不会外聘，而是从 HTH 系统里选出对 HTH 理念高度认可且做事的能力强的人才去担任。而对于校长能力的评价，HTH 最看重的不是校长教育教学方面的能力，而是校长如何用人，管理人，激发老师们的积极性和创造力。又回到之前所讲，HTH 相信学校是由人组成的有机体，要办出好的教育、好的学校，不光需要重视学生，更是要重视每个学校里的老师。所以 HTH 如此严格地选择校长是因为 HTH 相信：校长如何对待老师，老师就如何对学生言传身教。

HTH联合创始人Rob Riordan

在研讨会分享的最后，Larry 讲到，我们很多时候在看待一个学校的质量时都会说：“这个学校很好”，“这个学校不是很好”。但是学校的教学质量是由每一个老师的教授质量决定的。而老师作为人，会有随着时间产生很多变化。一个老师在早上可能状态很好，所以教得也很好，但是到了下午 ta 可能比较累了，教授的质量也随之下降。而学校的教学质量其实也是随着老师的变化一直在动态地变化着。 人的变化是难以预测的，要和一群爱自己学生多过自己孩子的人一起共事，取得他们的信任，真的是一个非常意义深远的社会承诺。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澳门同济慈善会”，作者李学维。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芥末堆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