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泉学院学生在劳动（本文图片均来自美国深泉学院官网）

* 来源：一读EDU（ID：yidu_edu），作者：张晓报、王倩倩

党的十八大以来，劳动教育的地位正与日俱增，已达到与德育、智育、体育、美育并列，“五育并举”的地步。就在上个月（2020年3月2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还印发了《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就全面贯彻党的教育方针，加强大中小学劳动教育进行了系统设计和全面部署。

然而，究竟如何开展劳动教育，运用哪些形式，实施哪些做法，还需要高校进一步探索。美国深泉学院（Deep Springs College，也有人译为“幽泉学院”）作为一所特色鲜明的大学，建校一百余年来一直将劳动作为其教育理念之一并始终落实在人才培养之中，其经验可供我国高校参考。

01美国深泉学院概况

深泉学院的创始人是卢西恩·卢修斯·纳恩（L.L. Nunn），一位曾经的美国企业家。

他在科罗拉多开金矿的时候，由于开矿急需大量的电力，于是改行开了电力公司。那时的电力还是一个新事物，并不为很多人了解，于是纳恩决定自己培养人才。

就这样，他招收了一批头脑灵、身体强壮、手脚勤快的年轻人，平日里在电力公司一边劳动、一边学习，当线路出现故障时便去维修。除了支付他们工资外，纳恩还免去他们的生活费和培训费。

这便是深泉学院的原型。

1917年，纳恩将注意力主要转移到办学上，他在加州找到了今天这块占地50平方英里的沙漠，开办了这所坐落在山谷中的大学。

深泉学院地处美国加利福利亚州与内华达州交界处，不仅交通非常不便，而且十分偏僻。在深深的荒漠里面，方圆上百公里不见人烟。之所以如此选址，是因为纳恩认为，物质世界充满罪恶，他希望学生们远离物欲横流的世界，而且真正的伟人要能倾听“荒漠的声音”。

深泉学院周遭环境

深泉学院每年招收13名男生，学制为两年，学生的学费和生活费全免。一般情况下，学院由这26名学生，和3名管理者、8至9名教授及5名校工组成，可称得上全世界最小的大学了。

深泉学院管理非常严格，不允许学生擅自离开校园，校内严禁酒精和毒品，也不允许学生看电视。由于恶劣的天气，电话和互联网也经常中断，报纸则是通过邮局寄过来，通常都会晚两天。

在两年学习生活结束后，学生将获得副学士学位，毕业生大部分转入哈佛、耶鲁、康奈尔等常春藤盟校继续大三学习，取得学士学位。

由于每年录取的人数极少，建校百年间，深泉学院毕业生只有1000多人，但很多学生都拿过罗德奖学金（Rhodes Scholarships，被誉为“全球本科生诺贝尔奖”）和杜鲁门奖学金，2人获得麦克阿瑟天才奖。

100余年来，深泉学院始终坚持创始人纳恩在建校之初所立下的“劳动、学术、自治”的校训，这也使得该校形成了两个鲜明的办学特色：

• 其一，在与世隔绝的沙漠深处，学生需要一边完成劳动任务，一边进行高强度的学术训练。所以走进深泉，你将发现，在这里读书，除了要完成学业任务外，还要完成耕地、挤牛奶、饲养、除草等一系列劳动任务。
  

• 其二，学校的一切运营管理也由学生表决执行。深泉学院给予了学生充分的自治权，学生有权在学院的任何事情（包括学院日常运作、课程设置等）上发表意见并施加影响。

深泉学院旧照

02美国深泉学院的，劳动教育目的与实践

劳动教育是深泉学院的办学特色之一。建校百年来，深泉学院始终坚持着“劳动是学校教育的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的理念，这也是其办学成功的原因之一。

深泉学院强调劳动教育的目的

深泉学院之所以强调劳动教育，主要出于以下几点考虑：

一是为全校师生提供生活保障，保障学校自给自足。

深泉学院偏僻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其需要自力更生、自给自足，这个社区的每个人都应为此做出贡献。好在深泉学院有自己的牧场和耕地，可满足学校自给自足的需求。

学生除了日常清洁卫生工作外，还要分工负责早、中、晚三餐，甚至要参与耕种、放牧、修房子等工作，从而保证学校的正常和持续运转。

由此也可以看出深泉学院劳动的一个特点——非常必要，也非常真实，即学生所做的这些劳动，并不是学校为了培养学生实践能力而设置的实习或者实训，而恰恰是保障全校师生日常生活所必需的劳动，没有这些劳动，师生可能就没饭可吃、没有牛奶可喝。

一位学生就曾表示：“过去六个月，我一直负责屠宰加工牲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用的，深泉因此而自给自足，也正因为如此，这里的学习才是免费的，这在美国大学中非常罕见。”

二是通过劳动，发挥育人的作用。

“深泉学院并不是技术学校，从事的是典型的学术型精英教育。”如果说建校之初条件恶劣，需要学生一边读书、一边劳作还情有可原，那么今天依然这么要求的必要性已经大大降低。但实际上，深泉学院建校百余年来，还始终如初。

学校之所以一直要求学生同时读书和劳作，主要是其基于劳动价值所做的主动选择。

• 其一，培养学生自律和吃苦耐劳的品格。
  

在人迹罕至的荒漠中学习、生活，同时又要从事高强度的劳动，坚持两年下来，绝非一般学生所能承受的。而一直坚持下来的学生，其自律和吃苦耐劳之品格，亦能在这个过程中经过磨砺和考验。“纳恩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逐渐将学生的个人品格和社会品格塑造起来，为学生之后登上更大的舞台做好充分的准备和品格建设。”

• 其二，培养学生的责任感和服务社会的意识。
  

纳恩曾明确说道，学生到深泉学院学习的目的并不是要去追求物质上的成功，而是要将他们的一生投入到为社会服务当中去。

具体而言，在深泉学院，学生是否按时参加劳动、劳动的好坏，直接影响着师生的生活以及学校的正常运作。

例如，“如果某个学生没有在清晨四点钟起来挤羊奶，那么早餐大家都没有鲜奶喝；如果你修不好拖拉机，每个人都吃不上饭。”这个过程不仅使得学生发展起自律和吃苦耐劳的品格，也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对所承担的工作、对深泉学院乃至对整个社会所肩负的责任。

深泉学院的学生在养鸡

深泉学院的劳动教育实践

首先，在劳动时间上，除了学术和自治责任外，每名学生每周至少要完成20个小时的劳动。

一般情况下，学生上午上课，下午劳动，晚上进行讨论。在深泉，学生们一天的生活在太阳升起前就开始了：清晨6点，负责播种的学生已经下地劳作，负责挤牛奶的学生已经在为全校师生准备早餐，而负责准备伙食的学生也要比大家起得更早，这样才能保证大家吃上早饭。

其次，在劳动内容上，除正常上课外，每名学生都必须承担一项职责。

从烹饪、耕种、放牧、清理下水道，到喂马、挤牛奶、修理、拉货，甚至是杀鸡宰牛，所有学生在校期间都要轮流完成不同的工作，得到一定的锻炼。

最后，在劳动方式上，实行分工与合作并行。

对于打扫卫生和做早餐之类不需要多人共同进行的劳动，实行轮流分工制；对于耕种、修房子等一人无法完成的工作，则需要大家共同合作，学生每两个月更换一次职位。

这样独特的劳动计划可以使学生明确自己在社区中的角色，并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有利于培养学生的主人翁意识和责任感。

虽然身处荒漠深谷，但在学生和老师的辛勤劳动下，深泉学院俨然成为一个自给自足的社区，而且能产出富余的干草和牛肉对外售卖。

更令“深泉人”自豪的是，通过这种方式培养出来的学生与哈佛大学、耶鲁大学的毕业生相比，也丝毫不逊色——深泉学院为世界高等教育树立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典型。

深泉学院的学生在劳动

03对我国高校劳动教育的启示

《意见》指出：“近年来一些青少年中出现了不珍惜劳动成果、不想劳动、不会劳动的现象，劳动的独特育人价值在一定程度上被忽视，劳动教育正被淡化、弱化。”这在高校也表现得比较明显。而深泉学院强调劳动教育的育人价值，在教育模式上采用实践和体验式教学，注重培养学生自理能力和服务社会意识等特点，可为我国高校下一步推动劳动教育发展提供诸多启示。

首先，在教育目的方面，我国高校在进行知识传授的同时，要将劳动教育放在重要地位，从而培养学生自理能力和服务社会的实际才干。

教育目的是人才培养的出发点和归宿，具有导向和激励功能。如果没有深刻认识到劳动亦是学习的重要内容，劳动品质是重要的培养目标，那么高校就可能只关注学生的“学习”，而将“学习”与“劳动”割裂开来。

立足于“为谁培养人、培养什么样的人”这一基本问题，新时代高校劳动教育不仅要培养学生的劳动技能，更要注重学生将受用一生的劳动价值观、劳动习惯和劳动品质的培养。

其次，在教育对象方面，我国高校要充分发挥学生在劳动教育中的主体作用。

• 一方面，学生的生长，不可能由学校和教育者来替代，学生只有在切实的劳动实践中，才能成长为在未来生活中承担责任的栋梁之才。
  

• 另一方面，只有把学生作为教育的主体，而不是单纯视为对象，才能充分调动学生的能动性及蕴藏的潜力。
  

为此，我国高校在劳动教育中应将学生作为活动的重要发起者和设计者，同时让学生通过真实的劳动体验，达到由身到心的知行合一的教育目标。

最后，在教育形式方面，应注重将劳动教育与学校的日常事务以及学生的学习和生活相结合。

在深泉学院，劳动与全体师生的日常生活和学校的正常运转直接相关，既锻炼了学生的劳动能力、磨练了学生吃苦耐劳的品格，又直接解决了学校的后勤保障问题。

这给我国高校最大的一个启示是，不能单纯为了劳动教育而开展劳动，要把劳动蕴含到高校日常事务以及学生的学习、生活中，进行“真实”的劳动。

这样可以减轻高校后勤成本，但更重要的是，能在日常实践中树立学生的劳动意识，培养学生的劳动习惯，锻炼学生的劳动和专业能力。否则，仅仅依靠每周一小时的劳动教育课程是很难达到这个效果的。

深泉学院的学生在照料小牛

04结语

目前在我国，无论是高等教育还是基础教育，劳动教育都已经大为萎缩。劳动教育的缺失，已经成为了我国教育界深以为悲的现状。

在高校，有学者指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怕脏、不怕累”等劳动观念，已经离中国的大学生越来越远，甚至连有些工科大学生的实习、实训也流于形式。

对比之下，百余年来真正实行“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深泉学院不得不令我们慨叹和深受启示。

从前文来看，深泉学院给我们的最大启示就是，要通过劳动教育使学生认识到自己在社会中的角色，体验劳动的价值，锻炼劳动能力，进而培养自理能力和服务意识。而在实施方式上，应注重将劳动教育与高校和学生事务相融合，从而让劳动教育真正落地。

作者：

张晓报，教育学博士，湖南科技大学教育学院讲师，北京师范大学国际与比较教育研究院博士后，联系邮箱：zhangxiaobao207@126.com；

王倩倩，湖南科技大学教育学院硕士研究生，联系邮箱：wq940822@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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