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东邪西毒》剧照
芥末堆 左希 1月22日 手记
癸卯,正月初一。我坐在武夷山的一家客栈里,霞光披满身。
止止庵门前的白梅已开到斑驳。如同在空荡荡的宽阔院落,一个人竭尽心力的跳舞,直至猝然倒下,落一地繁华。
“绝壁笛声那得到,只愁斜日冻蜂知。”
蜿蜒的九曲溪和笔直的玉女峰交叠出奇异的视觉空间,就好比幽明倒错的壬寅年,终究被溯溪而下的人们抛诸身后。
840年前,朱熹在此建武夷精舍,聚徒讲学。九曲溪畔,先生写下:“林间有客无人识,欸乃声中万古心。”
尽管这些精神价值被流光抛却,恰如久远的回声共鸣在我辈教育从业者心中。那些宏大叙事和难以言表的伤痛和不安隐约可辨,每一位活下来的教育人此刻都是峭壁上孤独的守望者。
一年复一年。
窗外的九曲溪水绕山行,深浅相间。经验丰富的艄公说:“水流最快的地方,往往最浅。”
快不起来,就慢下来,从里面努力制造出某种全新的东西。正如那些忍受并逃离创伤的人们,有的上升,获得新的渴望和荣耀;有的消逝,遭遇人生再一次的抉择,做出试探性地转型;有的陷入不断地自我矛盾和纠结……
一个魔幻的、人性始终被考验的、充斥着恶与善的疫后世代会是什么样子?
一位朋友发来新年祈愿:回归。过去的一年给他的最大领悟是:困难的不是再创造,而是放下过往的经验,回到懵懂、热爱的状态。热爱不是不变的少年热忱,是爱物被击碎后仍能将其重建的勇气。
另一些创业伙伴则隐晦得多,相互勉励着“道阻且长,行必能至。”
瑞·达利欧说,历史总在重演,给我们提供相同的教训。
1144年,14岁的朱熹受父亲遗命同母亲搬到武夷山。在此求学、成家、讲学、著述,琴书五十载。作为中国学术史上著述最多的人之一,理学集大成者,他的心血之作《四书章句集注》被明清变换成钦定教科书以及开科取士的标准,以至于从他的“存天理,灭人欲”、“死节易,守节难”等精英观念扭曲出来的“吃人礼教”,让朱子俨然成了对于人性禁锢的始作俑者,也实在可悲可笑。
斯人已逝,而山水依然。
图源:芥末堆记者 左希 摄
与朱熹拥有了官员、出版人、校长、教育家等一系列斜杠标签的人生比起来,武夷山上梅乡白水村还闪现过另一座文化高峰——词人柳永。
1003年,19岁的天才少年柳永从他的白水村出发,前往京城参加科举考试。途径杭州,柳永被都市繁花所迷醉,竟一住6年。这6年是柳永人生中最自在、最浪漫的时光,他任性提笔为歌女写下的曲词不计其数。
看似洒脱的柳永一开始也寄希望于把握每一次成为相卿的机会。直到最高统治者宋真宗看到他的“忍把浮名,换了浅吟低唱”,恨恨划去了柳永之名,“且填词去”。
1053年,柳永终于离开了这个既折磨他又让他留名万古的世界。
三次落第,一生落拓。
“驱驱行役,冉冉光阴,蝇头利禄,蜗角功名,毕竟成何事。幸有五湖烟浪,一般风月,会须归去老渔樵。”
柳三变和朱元晦,两个明晦不清的人物,分明是这九曲溪和玉女峰。一个是秩序的反叛者,一个建构秩序。最终却一个成了孤独客,一个成了旁观者。浮华、放浪、忧郁、创造力与意味深长。
个人选择终究逃不出时代的手心。
手机里,大学舍友发来信息:“一起去云南吧,找个地方躺平。”毕业后的她,先是进入了陈天桥的盛大游戏,再到加入创业公司,直到自主创业,见证了游戏行业从红极一时到颓然落寞。
既然“浪浪山”如此难行,去别的山看看?
于此同时,一位教育同业自2000年初开始做英语培训,最多时一年学生有8000多人。我问,如果不做教育培训了,最想做什么?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做职业教育或者养老”。这个问题她应该问过自己无数回,“总得做点什么,上有老下有小,躺平是不可能的,何况团队里的每一个人后面也站着一大家子。”
“如果现在关门,需要退多少学费?”
“还得一套房。如果房子还能卖出去的话。”
过去三年里,她和合伙人各自抵押了一套房,才勉强让学校没倒下去。
一位做股权设计的朋友新开通了视频号,每天1分钟讲股权知识。他说:“我呼吁教育人新一年里转向关乎民生的实业,农业、科技、大健康,任何一个都比办学校机会大啊。”
荒岛求生还是逐草四方,哪个才是机会?
机会。我向一位教育前辈请教:我们这一代人还有机会吗?
老师回答我:这些问题我也还在感受和思考中
……
现实世界里找不到答案,就从另一个世界里求取。
九曲溪里,巨石扑面而来。艄公竹竿轻点。在众人惊呼后,才慢悠悠说:石头不分大小,离得远近而已。
时空颠倒到800多年前,朱熹站在九曲溪畔,浅吟低唱道:
“渔郎更觅桃源路,除却人间别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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