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群岛大会开幕式中的即兴表演现场/By 王雯雯)
“我始终都觉得自己不够资格去教育你们,因为你们属于未来,而我接受的教育属于过去。但我相信对于幸福的追求应该是一致的,希望你可以获得终生幸福的能力。”
4月15日晚9点,一艘载着100多封“写给10年后孩子的信”的轮船驶离了重庆朝天门码头。写信人有人已成了父亲、母亲,也有刚刚工作的小年轻,共性是几乎都在教育领域做事,他们一同参加了由Aha社会创新学院举办的首届群岛大会。
之后的四天三夜,这些在自然教育、博物馆教育、性教育、人文通识教育、乡村阅读推广、游戏化学习等教育细分领域工作的写信人,发起了一场场讨论,试图探索一条通往信中期望的教育路径。
“我正在努力,想让你能自由选择学习的内容,感受更多样的教育形式。学习对你来说将变成一件无比快乐的事情。”其中一位教育者写道。
十年后的教育是什么样?与其说站在现在时间节点的人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不如说,这个答案是在不断变化的,是由当下的人经历和创造的。同时,人们所做的一切探索又会经历各种波折。
“教育不是把孩子送到学校就行了”
(船上教育者们围坐在一起讨论/By 王雯雯)
从“斯坦福人生设计课程”魔力块出来后,苗婷抓住两个台湾自学团体的学生聊个不停。她好奇脱离公办教育体系的学生是如何学习成长的,这一套教育组织模式又为学生提供了什么特别的课程内容。
苗婷是西安一位四岁孩子的妈妈,这些话题是她奔走在各个教育论坛里主动想要了解的。两年前,她从外企离职,做起全职妈妈,开始接触一土和日日新这些小规模创新学校。学校里平等、宽松的氛围吸引着她,她还特意在一土的开放日实地听过课。“课堂上孩子们脸上的笑容特别多,老师也对课堂非常投入,他们都在享受这节课的内容。”在那次听课过程中,苗婷第一次了解到项目式学习,她期待自己即将上小学的女儿也能接受类似的教育。
打动苗婷的还有这些创新学校提出的打破围墙的概念,学校不是一个封闭系统,而是广泛连接社会资源的节点。这些对她的教育观念影响深刻,“以前我觉得学校教育孩子,跟我没太大关系,我把孩子交给学校,学校也不让我插手这些事情,我就是一个弱者,老师让我干嘛我去干嘛。”苗婷说,作为家长,自己唯一能把控的好像就是托关系将孩子送进一个好学校,找到稍微负责任的老师,但运气的成分占太多。
打破围墙的思路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有很大选择权,“我可以做一些事情,并不仅仅依靠学校才能完成我对孩子的教育,我可以借助很多资源,这个资源包括我自己外出参加活动连接到的资源,身边朋友的资源,互联网上在线教育资源等等。”
(另一场讨论现场/By 王雯雯)
之后,苗婷开始有意识去参加一些论坛,了解一些新的教育理念和课程体系,实地探访自己对其教育理念认可的新型创新学校,并试着将了解到的资源在西安落地。去年夏天苗婷参加了一土的夏令营,并担任助教,深度体验了项目式学习从设计到落地的全过程。回家后她联合其他有意愿的家长举办了一次冬令营,招募16个孩子,借鉴那场夏令营里的两个项目开展学习活动。去年底,苗婷还在西安举办了一场讲述美国High Tech High 学校的纪录片《极有可能成功》的观影会。
借着这些活动,苗婷慢慢接触到更多和她有着相似理念的家长,后来再去外地探访学校时,有家长也跟着一起,“我们现在处于一个比较有动力的阶段,孩子即将或者刚刚上小学,也有时间,就想看能不能做一些努力,将外面好的资源落到西安。”苗婷说。
“我们要把最新、最好的带给孩子”
不仅仅是苗婷等人,大儿童联合创始人杨霞同样在寻找可落地的优质教育资源。
(“不值钱拍卖会”现场/By 常江)
4月16日晚11点多,刚刚主持完“不值钱拍卖会”魔力块的杨霞还沉浸在兴奋中。大会前,她和伙伴讨论设计魔力块时冒出来一个想法,通过卖品背后的故事让参与者相互熟识,建立连接。当晚15件拍卖品中有半天自然教育的体验课,到过拉萨的望远镜,一本已经不再重印的书,还有一段个人故事时间。所有卖品共筹得两万多元,全部捐赠给巴别梦想家——一个通过长期稳定资助和开展创意活动帮助乡村少年实现梦想的机构。在这场拍卖会中,大家分享着各自的故事,机构所做的教育项目,流动的卖品也让故事得以流转。在某种程度上,杨霞和她的伙伴的初衷实现了。
杨霞自己做的教育项目是在福建漳州的城镇做大儿童阅读馆,以阅读馆为依托开展3-12岁儿童的阅读、科学、艺术、户外游学等教育活动。大学时她和同学曾一起参加过一个公益组织的活动,到乡村建图书角推广阅读,做夏令营。“后来就觉得这个事情对乡村孩子很重要,是我们很想做的事。”杨霞说道。
杨霞的合作伙伴江晨曦曾在一篇文章里写下自己见到家乡孩子的感受,“他们的样子跟十二年前的我是那么一样。他们和我一样,除了语文数学,一无所知。他们没有自己的思考,越是成绩好的孩子好似越不幸福。”给家乡孩子带去考试、做题之外的教育体验,是大儿童的初心。2015年杨霞辞职,加入到大儿童的创办行列。
熟悉大儿童的教育者提起他们的时候会特意强调一点,能够养活自己,这很不容易。杨霞形容起步阶段的状态是,“一分钱都没有,就开始做了。”启动资金靠亲戚朋友的信任支持,阅读馆的场地由江晨曦的父母提供。初期困难暂时克服。
图书馆建成后,大儿童从初期单纯给孩子讲故事,到慢慢分学段开发针对幼儿园孩子的英语故事演说,小学的阅读写作、科学探秘课程,还有冬夏令营。大儿童推行“学习在窗外,他人即老师”的社会化学习方式。今年初的冬令营中,大儿童策划了一个七天的“土楼立体展”,带领二到六年级的孩子采用PBL项目制的学习方式开展了土楼探访的学习活动。学生探寻模块包括了解土楼邻里文化、建筑历史,口述历史文化,体验制作工艺品等等。
对大儿童来说,生存压力始终存在,从最早的故事卡到逐渐开发系列课程,大儿童一直在探索商业化的可能。另外,师资招募也是个难题。城镇的条件很难吸引到刚毕业的大学生。这是很多在小城做类似机构普遍面临的困境。钱泽慧所在的“UIEQ小学生书友会”是浙江金华一个做人文通识教育的机构。当地应试教育氛围同样浓厚,但相比家长接受度的问题,钱泽慧说,机构最大的困难还是很难招到合适的老师。
这些从大城市辞职回到家乡做与考试升学无关的教育创业者都有着相似的愿景,尽可能把优质的教育资源落到当地,无论是新的教育理念、教学方式,还是优质课程内容。
(傍晚甲板上的讨论现场/By 张小佳)
听完游戏化学习的魔力块后,杨霞受到很多启发,例如设计游戏化教育需要知道设计者的目的,针对的学生特点,希望借助什么样的媒介。“他提醒我,我们现在做的课程顶多是融入了游戏,还不是他们那样的真正游戏化。”杨霞说,两者还有很大差距。尽管在大儿童现在的英语课上,学生们非常喜欢那些融入的游戏,听得津津有味,但她觉得那是因为孩子们以前没接触过真正的游戏化教育,期待值低,很容易满足。“我们要真正把最新、最好的带给孩子,起码要让他们尝试很多东西。”
连接是一件极需要耐心的事
无论是作为妈妈的苗婷,还是身处机构之中的杨霞,在寻找和落地资源的过程中都不是一座孤岛,都需要层层连接。如何连接到恰当的人,是很多教育者共同的思考。
4月16日上午,ICE教育者社区创始人詹娜发起“如何连接体制内一线教育者与体制外教育创新实践者以及行业专业人士”的魔力块。话题参与者几乎都曾有过连接的挫败感。
(詹娜发起的体制内外连接话题的魔力块讨论现场/By 谢智莉)
刘逍曾和同事到北京一所知名小学上过一节科学课,课堂上学生用的是他所在机构制作的课程盒子产品,里面包含课堂上所需的材料包,学校只需要提供场地就可以进行教学。整堂课学生有很多动手的机会,回答问题也很积极踊跃,课堂上气氛热烈。但学校老师却不太乐意看见这种情况,因为学生太吵,教室很凌乱,看起来乱糟糟一片。后来刘逍才明白老师的这种反应,“我们的课堂要是High起来了,课堂也就失控了。他们想让学生们都坐好,我们是让学生说出自己的想法,理念上有本质区别。”这是刘逍等人在课程进校时经常遇到的问题。
谢智莉来自南京自然之觅机构,一家采用PBL方式研发STEAM课程体系,同时开发针对3-12岁儿童的“家门口的创新学习成长空间”觅盒子。她分享机构课程进校过程中的阻碍在于,学校的课程自主权不够,课程难以进入正式课表中,只能以社团活动课程切入,但因学校重视程度不够,课程的实施效果往往又大打折扣。
长久以来彼此信息的封闭让校外的教育者与校内教育者连接起来存在诸多障碍。但大家都不再简单地抱怨体制内老师封闭保守,或者学校课程体制僵化,而是试图从各自连接的经历中寻找切入点,探讨解决思路。
蜂窝儿童大学创始人大嘴认为,连接体制内教育者,需要了解这些教育者的成长模式和成长路径,在这个过程中,校外的机构能够提供或者解决他们的哪些需求。大家普遍认同,先影响一批有主动意愿改变的校长、老师,再去讨论用什么样的方式点燃这部分人的教育热情,让他们对校外的教育资源抱持一种开放的心态。
徐峰来自一家十多年专注推动少儿阅读的公益机构微笑图书室,在与乡村教师打交道的过程中,他慢慢总结出了一套经验。初次接触老师,先不直接给老师上阅读的培训课程,而是先了解老师的工作特点和工作压力,找到不排斥的老师,逐步引导他们接纳阅读。此外,提供给学校的书允许老师带回家读给自己的孩子听,“先让老师自己的孩子对阅读产生兴趣,感受到自己孩子的变化,他就会认同阅读的价值,从而在班里开展阅读活动了。”
这不是一件速成的事,从接触到接纳,再到培养出兴趣,需要时间的积淀。跨越理念的鸿沟,体制内外的教育者达成彼此的认同与理解同样是一件极需要耐心的事。
一个半小时的讨论没有让大家尽兴,之后詹娜又发起了两场同样话题的魔力块,更多的经验和思路被写在便利贴上供大家讨论和剖析。
(又一次发起同样话题的讨论现场/By 蔡明东)
今天的探寻必将改变未来
四天三夜里,在这艘从重庆驶往宜昌的船上,130位参会者共发起了88个讨论魔力块,其中一半多由现场的参会者共创。大家在讨论中分享各自的经验与困惑,寻找彼此合适的连接者。
(六层走廊处参会者驻足细看表格里的信息)
4月17日中午,轮船六层的走廊处贴满了一群参会者手写的表格,表格中的内容包括自己具备的能够与他人分享的资源、技能和经历,还有自己目前想要完成某项计划需要别人提供的资源和技能。参会者绕着走廊看表格里的文字,在与自己需求契合的表格上贴上便利贴,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之后,这些联系方式将实现更多的连接,从而产生更多的教育探索和实践,进而影响到更多的老师、家长和孩子。
正如Aha社会创新学院创始人顾远所说:“如果教育是一潭死水,今天在船上的所有人,我们做的事情就像是丢到水里的石子。我们丢到了中间,会影响到身边一部分人,那些人受到影响后再去感染其他人,‘涟漪效应’就这么起来了,而教育也就是这么变化的。”
十年后的教育具体会怎样,现在尚不好说,但是当下人的探寻必将改变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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